餐盖落下时发出“铛”的一声,服务生将餐盘一一摆好,黑松露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勾得人食欲大开。
“好了好了,先吃饭吧。”尉迟嘉宁赶紧打圆场,用公筷给杜瑜夹了块芦笋,又状似随意地给墨陌添了勺土豆泥,“回头找阿冉了解你想知道的就好咯,她比我们都清楚。”
杜瑜听到这话,脸色稍稍缓和,拿起刀叉准备切牛排,却突然停下动作,刀尖上的酱汁顺着餐刀滴落在洁白的餐巾上,晕开一小片褐色的痕迹,像朵难看的污渍。
“等等。”杜瑜抬眼看向尉迟嘉宁,眼神里带着执拗,“那阿冉呢?从来没听说过有亲密的异性伴侣,她是喜欢女的,还是……一直喜欢着宋哥?”
这话直白得近乎冒犯,空气瞬间凝固。
“阿瑜,你今天有点过了。”尉迟嘉宁的声音沉了下来,餐刀在盘子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警告。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带着少见的严肃,“关于一霆的话题讨论过多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是好兄弟。”迟嘉宁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连杜瑜都愣了一下,握着刀叉的手松了松,眼里闪过一丝委屈。
杜瑜撇撇嘴,叉起一块牛排送入口中,鲜红的膏在银质叉子上留下暧昧的印记,却没再说话。
墨陌默默切着惠灵顿,酥皮裂开的声音在安静的氛围里格外清晰。她能感觉到尉迟嘉宁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带着歉意和担忧。
尉迟嘉宁习惯性地想要把自己切好的牛排往墨陌盘里放——以前她总说自己切不好惠灵顿,酥皮会碎得满地都是。刀尖刚碰到墨陌的瓷盘边缘,墨陌就轻咳了一声,肩膀微微绷紧。他这才猛然惊醒,像触电般收回手,手腕一转,将切好的牛排块放回了自己盘中,假装若无其事地叉起一块送进嘴里,却觉得味同嚼蜡。
杜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没再发作。她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顺着喉咙滑下,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尉迟嘉宁对墨陌的不一样了。可她是杜家的千金,是尉迟家要明媒正娶的准未婚妻,她不能输。
接下来的午餐时间,三人都默契地避开了敏感话题。杜瑜开始聊最新的时装周,说哪家的高定礼服最惊艳,哪家的珠宝设计最出挑;尉迟嘉宁偶尔搭几句话,目光却总在墨陌身上停留;墨陌则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手里的刀叉慢慢移动着,将盘子里的牛排切得细碎,却没吃几口。
服务生端上甜点时,墨陌终于放下了刀叉。
提拉米苏上撒着可可粉,做成了心形,精致得像件艺术品,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墨陌握着银勺的指尖微微发凉,刚舀起一角,奶油便塌陷下去,露出里面浸满咖啡酒的手指饼——就像某些看似完美的关系,轻轻一碰就会露出不堪的底色。
“对了小陌,”杜瑜突然放下玻璃杯,杯底在桌面上磕出清脆的声响,“下周六有个慈善晚宴,我和嘉宁哥一起去,你也来吧,正好认识些人脉。”
墨陌的银勺在甜品盘边缘刮出细微的声响。她抬眼时,正好看见尉迟嘉宁皱眉的表情——他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表盘,那是他心烦时的小动作。
“我不是红城的人。”墨陌轻轻转动银勺,看着心形甜点逐渐变形,“认识太多的人,是一种负累。”
这话说得直接,连尉迟嘉宁都诧异地挑了挑眉——从前她最擅长用漂亮话搪塞。
奶油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墨陌想起有一年的圣诞夜。宋一霆喝醉后把提拉米苏推到她面前说,“尝尝,像不像我们?”
当时她没懂,现在终于明白——甜蜜的奶油下藏着苦涩的咖啡,就像他们之间永远隔着隐忍。
午餐在沉默的甜点时光中结束。
“我送小陌回去。”结账时尉迟嘉宁突然说,他掏出黑卡的动作干脆利落,却在看到账单时顿了顿——金额正好是墨陌生日数字的倍数。
“我陪你一起吧。”杜瑜的红指甲陷入掌心,声音甜得发腻,手指却紧紧攥住尉迟嘉宁的袖口,昂贵的丝绸面料顿时起了褶皱。
“阿瑜,今晚要回欧阳老宅,我叫了司机过来先接你回去,我送小陌回去后还有事情处理,晚一点再过去。”尉迟嘉宁解释道。
“我陪你一起吧,我一个人回老宅也无聊。”杜瑜继续撒娇道,但很明显也是不愿意自己的男人和其他女人待在一起。
“乖。”说着,尉迟嘉宁上前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这个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仿佛已经练习过千百次,替她拢了拢衣服,“听话,耽误了回老宅,老爷子会不高兴。”
尉迟嘉宁的这个吻消除了杜瑜的醋意,随后转过脸对墨陌说道,“那,小陌,下次把大家都叫出来,一起玩。”
“再见了,瑜姐姐。”墨陌微笑时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这个表情她练了很久,既不会太热络,又不至于失礼。就像她这些年学会的其它生存技能一样——恰到好处的疏离,恰如其分的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