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立刻与省委巡视组组长汪军取得了联系。
汪军对唐城河反映的情况十分重视,当即约定当晚九点在他驻点的酒店房间见面。
汪军的房间比一般的标准间要宽敞许多,显然是为了方便工作会谈。
靠窗处摆放着一组宽大的沙发和一张相对比较长的木头茶几,足够五六人围坐商议。
只是沙发边缘已有些磨损,茶几上也留下了几处难以擦除的水渍印记——这家老牌涉外酒店虽曾风光,如今设施到底显出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不过汪军对此毫不在意,于他而言,有个清净安全的谈话环境便已足够。
三人落座后,陆轩熟练地沏了茶,将三杯清茶端到茶几上。
氤氲的热气在略显陈旧的房间内袅袅升起,带来一丝暖意。
唐城河接过茶杯,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将白天突击检查所见以及史勋伟态度前后巨变的情况详细向汪军汇报。
“……汪组长,情况就是这样。
史勋伟作为桐书记亲自派下来的人,起初的态度非常明确,就是要‘捂盖子’,甚至试图通过更换评估公司来否定既有的问题结论。
可就在这几天,他们的策略发生了根本性转变,不仅不再阻挠,反而主动督促肖建毫、稽昆城等人对问题项目进行彻底整改,而且是不计成本地推倒重建。
这个转变太快、太彻底,背后一定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汪军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滑动,沉思片刻后缓缓开口:“看来,他们是得到了高人指点啊。”
他端起茶杯,吹开浮叶,呷了一口,“‘捂盖子’看似省事,实则后患无穷。
一旦盖子捂不住,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现在选择‘亡羊补牢’,虽然短期内投入巨大,但至少能把明面上的风险降到最低。
对他们而言,只要核心的人和关系网不出问题,保住继续承接项目的资格,眼下亏掉的钱将来总有办法成倍地赚回来。
这是典型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汪组长一针见血啊。”
唐城河点头表示认同,“确实如此。
只要他们背后的靠山不倒,这些公司依然能拿到项目,那么这次整改投入的成本,未来很容易就能从其他项目里找补回来,甚至变本加厉。
说到底,吃亏的是工程质量,是公共利益,而他们自己的根本利益并未受损。”
陆轩放下茶杯,眉头微蹙,接口道:“汪组长,唐区长,这样一来,好处还是让他们给占了。
可对我们而言,既定的深挖贪腐问题的突破口等于被他们用这种‘积极整改’的姿态给堵上了。
他们这是用暂时的退让换取了更长远的操作空间和安全保障。
这对我们彻查背后的腐败链条可不是什么好事。”
汪军将目光转向唐城河,眼神锐利:“陆轩说得在理。
唐区长,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你有什么想法和打算?”
唐城河显然已经深思熟虑,他坐直身体,清晰地说道:“汪组长,我认为这件事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或者说,我们接下来要两条腿走路。
第一,在工程建设管理层面,”
他道,“我们原本计划以这些问题项目作为查处腐败的突破口,现在他们主动进行实质性整改,我们若再强行以此为由头深究,反而容易授人以柄,被说成是区政府故意刁难企业,阻碍正常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