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没吭声。
他默默地往迟蓦身边一坐,已经适应黑暗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双腿并拢,双手放身体两边扶着床沿。
他没有侧首看迟蓦,但衣服蹭着他的衣服,两人离得非常近。
活到21岁,迟蓦自认为道德感底下,高尚与他无关。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许多事都不是非黑即白,就像人,好里带着坏,坏里带着好;就像事,真里带着假,假里带着真。
但迟蓦从来不信这些,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分辨它们,然后再大度地接受它们。
他自小就过于极端,所有人所有事在他眼里都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而他自己处于黑色行列。
还是最黑的那一个。
李然主动找过来,迟蓦不是傻哔,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小孩儿想用自己代替菩提。
如果迟蓦还记得自己黑中之黑的身份,就该把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笨蛋扑到床上,亲他一个死去活来,让他长记性别在这种时候招惹自己。
但是——
菩提珠是菩提珠,李然是李然。
菩提能被许多东西替代,李然不能。
菩提珠也不配被李然替代。
李然就是李然,只是李然。
矫正方式可以换,前提是李然得说同意——亲口说出来。
现在并不是好时候。
迟蓦的手在身侧隐忍地握成拳头,一开始他不高兴是因为迟巍与齐杉不懂分寸不知避让,总是像狗皮膏药,他正在想如何把这两块烂肉剜掉的方法,还没想出来,李然来了。
现在他是被这没良心的孩子搞得没话说,胸中简直郁结,一团火熊熊燃烧着。
天真的李然哪里知道自己的存在感威力这么大,好心办了坏事,把他哥的心折磨得更乱。
上辈子迟蓦可能欠他钱吧,这辈子他就是来讨债的。
久久等不来迟蓦动静,他又说不出亲我这种话,直男说这话多奇怪啊。
李然只希望他哥赶紧高兴,隐隐暗示:“……哥?”
迟蓦:“……”
真想不管不顾地办了他。
办死他了事。
良久地沉默后,迟蓦无奈地叹息一声,他拉过李然的手用力扣住,低声说道:“我没事,不要勉强自己。”
“乖一点。
别难过,嗯?”
李然不理解原本是他上楼哄他哥,怎么最后变成他哥哄他。
他耳朵热热的,揉了揉。
那句别难受似有魔力,李然郁闷的心情一哄而散,他反握住迟蓦,凑过去贴了贴他说:“那哥你也不要难过呀。”
迟蓦轻笑:“嗯。”
迟蓦这冷心冷情的东西才不会难过呢,但既然小孩儿这么认为了,就让他误会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