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这么喜欢我?”
他是故意这么问的。
每当看着明瑾那张年轻的、逐渐成熟长开的俊朗面容,晏祁总是会想,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孩子怕是早就成为不少姑娘魂牵梦绕的心上人了吧。
如此意气风发的俊俏少年郎,却一心扑在即将消磨完人生半程的自己身上,对此,晏祁心情复杂至极。
他自然是欣喜的。
但欣喜之外,却又清楚地意识到,是自己耽误了明瑾享受着人生的大好年华。
就像他至今不敢问明瑾,你对我的感情,对我的百依百顺,究竟是憧憬和仰慕更多,还是仅仅出于……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发自内心的爱。欲占有?
晏祁甚至很怀疑,在那一夜之前,明瑾究竟是否真的明白何为“爱。欲”
。
“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明瑾眼看着自己磨了半天,晏祁却跟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似的端坐原地,顿时不满起来,“都说了不要老是想这么多啦,老是发愁这个发愁那个,可是会提前衰老的。”
晏祁摇了摇头:“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为什么长辈总是有很多顾虑了。”
少年自然可以一往无前。
在他们眼中,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
待到三十而立,在这世间摸爬滚打过一圈,便会明白岁月的鸿沟,世俗的牢笼,这两个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是如何一点点磨去年轻时那份锐不可当的意气,让少年堕为凡人的。
明瑾不喜欢晏祁现在的这副神情。
虽然还称不上自怜自哀,但晏祁每当露出这种眼神微微放空,神情淡漠的表情时,总会让明瑾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遥远了。
也提醒着他,在自己尚未出生和牙牙学语的幼年时光中,晏祁便已经孤身一人,走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道路。
就像晏祁自己所说的那样,三十年弹指一瞬,亲朋离散,死生师友,故土物是人非。
无论明瑾如何回避甚至是否定,现实都是,他们不仅同为男子,为世俗所不容,甚至还有足足十三岁、整整一旬有余的年龄差。
十三年,乍一听不算什么。
但细细想来,那是四千七百四十余次的日升月落。
明瑾抿着唇,把那股对于恨我生君未生的憾恨压在心底,告诉自己往事已矣,最重要的是,先生今后的岁月都会有自己相伴。
他稍稍用了些力气,压下晏祁的脖颈,额头相抵,用断断续续的气音问道:“先生是打算修炼定力吗?那地方……都那么烫了,偏偏连个吻都不舍得给我?”
晏祁的呼吸一下子凌乱起来,他用力掐住怀中少年的窄腰,隔着几层布料,感受着那柔韧纤薄的手感,忍耐着问道:“最近又看了什么闲书?”
“《念奴娇·宁王篇》,”
明瑾笑容狡黠道,“要我念给宁王殿下听听吗?”
晏祁觉得,为了自己的心理健康考虑,果然,还是暂时堵上这孩子的嘴比较好。
马车驶过街道,市井间的喧嚣掩盖了车厢内的细微水声,和那微不可察的、带着一丝颤意的尾音。
最终,车驾缓缓停在了明府的大门前。
“我不要——”
“不,你要。”
晏祁神情平静地帮明瑾整理好凌乱的衣襟,又抚平了明瑾的鬓角,然后把恢复了光鲜亮丽只是脸色奇臭的少年拎下了车,吩咐车夫回府。
不像是某个下手没轻没重的小鬼,兴致一起就昏了头,把他的脖子当鸭脖啃,弄得他几乎要没法见人,回去之后还得想办法遮掩一番,晏祁很注意这方面,无论是多年以来的谨慎习惯,还是某种不可告人的私心,他都不会叫明瑾有任何被人谤议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