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当初临走前,晏祁已经尽量精简队伍,只带必要的人手突袭,但看着眼前这惨烈的景象,他还是免不了升起一股恓惶危惧之感。
他无法想象自己匆匆赶来,却只看见一具苍白冰冷的尸首躺在那里,再也不会生机勃勃地瞪眼跟他斗气,也不会黏黏糊糊地凑上来讨要一个拥抱,甚至就连一句话没没法对他说,那究竟会是怎样一幕叫人肝肠寸断的场景。
不,不会的。
那孩子傻人有傻福,况且他虽然调皮闹腾了些,关键时刻还是很懂得明哲保身的。
晏祁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必着急,撒乌楞没那么大的本事,但理智与情感的交锋中,终究是后者慢慢占据了上风。
“陛下小心!”
樊淮反手一挥,帮晏祁用刀挡住了一支飞射而来的箭矢。
他担忧地注视着晏祁不知何时已经布满狰狞血丝的金眸,正要开口,忽然听前方有人喊道:“撒乌楞在这里!”
两人霍然抬头。
“还有太子殿下——”
那人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疾步冲上来的晏祁拨到了一边,晕头转向地险些撞到墙上,又被匆忙跟上的樊淮一把扶正。
“赶紧叫周围的人都过来!”
他脸色紧绷地命令道。
陛下和太子都在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樊家九族都不够赔的!
拐过弯,众人终于看见了县内交战的主力,晏祁眯起眼睛,盯着那个和撒乌楞过招的年轻人,虽然脸庞被血污覆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张牧。
“陛下!”
张牧的余光也注意到了他,顿时大喜。
撒乌楞被他喊愣了,刚想回头,就被张牧一刀削去了几缕头发,若不是他躲闪得快,估计这一刀既要砍到他的脖颈上了,吓得他出了一身白毛汗。
张牧见没有得手,十分遗憾地啧了一声。
见鬼的怪力小子!
撒乌楞暗骂一声,不愿承认自己竟然落了下风,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晏祁那边——他果断退后几步,叫士卒先顶上包围张牧,率领精锐朝着晏祁狞笑着扑来。
“放羊的小子,就你也配做皇帝?哈哈哈哈,你们大雍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满口辱骂,妄图用言语动摇晏祁和大雍士卒的军心,说晏祁当初北上是给他们胡人当牛做马的,还说他后来连帐篷都不配睡,只能被他赶去睡羊圈,每天和牛马作伴,下贱到不行……
但撒乌楞的挑衅,却对眼前的战局只起到了反效果。
正所谓主辱臣死,周围包括樊淮等人在内,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怒发冲冠,双目赤红,恨不得活剥了这混蛋的皮!
“谁允许你开口的?满嘴喷粪的玩意儿!”
一声清亮的怒吼从街边的楼顶响起,晏祁猛然抬头,发亮的金眸直直对上了明瑾那双盛满怒火的漆黑眼睛。
明瑾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撒乌楞。
虽说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胡人,但内心的憎恶已然达到了顶点。
虽然他对晏祁怨气也颇大,但这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侮辱先生的理由!
“去死吧,狗东西。”
他一字一顿道。
“放箭!”
两边街道上埋伏的弓弩手齐齐松开弓弦,铺天盖地的箭雨齐射而下,随之而来的,是胡人的阵阵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