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问,是什么风,把师大人吹到了我这儿?”
她今日委实有些疲累,此时语气中的应付敷衍十分明显。
师韵最讨厌的就是她这幅样子。
从来,从来都听不进别人一句劝,自己决定了的事情,便是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也要去做。
怎么就会有这样固执、执拗、丝毫不知变通的人呢?
“姜城的水,浑的很。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来这里,是想奉劝你一句。
你无根基,亦无倚仗,当心引火烧身,自毁前程。”
“那你呢,你有根基,也有倚仗,难道你就能随心所欲了吗?”
十几年的相处,沈冰灵比谁都了解她。
所以她能说出这个世界上,对于师韵而言,最诛心的言语。
沈冰灵所谓的师韵的根基是她割舍不掉的血脉亲情。
而倚仗也不过也只是利益驱使之下,被强行捆绑在一起的身不由己和无可奈何。
师韵哪里有什么底气来谈‘随心所欲’呢?
师韵不是一个人,她有父亲,有兄长,她的立场,从来不能自己选择。
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早在林鸿还未坐到今日的位置上时,师家便是他手中一把利器。
科举考试后,他自然向师韵抛来了橄榄枝。
那时两人虽还未涉足官场,但大致的情形,也是知道一二的。
林鸿此人,心机深沉,手段很辣,从小小的刑部员外郎到今日的林相国,是不知要多少尸骸森骨才能累成的名利权势。
师韵还天真地拉着沈冰灵一起。
就是因为这件事,两人彻底分道扬镳。而沈冰灵也因为得罪了林鸿,无人敢搭理她,于是先是被派去中州,后又调往岭南,几经转折,九死一生,才到了姜城。
时间一晃就是七年,如今两人在姜城重逢,却是话不投机,三两句便要针锋相对起来。
师韵有时候也会羡慕沈冰灵,沈家虽只是商贾之流,可沈父沈母善良开明。始终支持她,鼓励她,陪伴她,所以她才有如此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底气,也能无所顾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你可知你如今所为,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她强迫自己无视沈冰灵话中的辛辣讽刺,还不死心地继续规劝。
“你是自己要来的,还是有人叫你来的?”
沈冰灵是丝毫都听不进她的话。
她想到今日接二连三的事情,脑中突然有一根线,好像很奇怪地将它们连了起来。
先是派人来杀她,再是火烧贡院,接着竟然连师韵都搬出来了。
荣家大概没有这样的手段,这样急急想要撇清关系,害怕引火烧身的动作,沈冰灵想:这背后的大手,好像越来越清晰了。
师韵半晌没有答话。的确是有人叫她来的。七年前与沈冰灵分道扬镳之后,两人都是放尽了狠话的。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沈冰灵有任何交集和牵扯。
但很奇怪,那人派她来游说沈冰灵的时候,她居然有一丝期待。
她也想亲眼看看,选了自己想走的道路的沈冰灵,如今是否撞得头破血流,后悔当初拒绝她了?
“人活一世,自当顺心顺意,若事事畏手畏脚,处处缩头缩脑,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说这话时,眼中好像有一团火,那样逼人的灼热光芒让师韵一瞬不敢直视。
是了,沈冰灵若是会屈服,会妥协,那她就不是沈冰灵了。
“你就不怕死?”
“我更怕活得麻木愚昧。”
“今日这话我是带到了,你好自为之。”
沈冰灵可以没有立场,随心所欲,但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