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树扎根土壤,却不是在一味吸取地下的养分,灵树移植过来已十年有余,树根释放的灵气能使方圆几里皆成净土,活络在这一带的小虫子都能比其他同类活得长久。许是担心过分靠近根系会有损灵树根基,虫子并不会过分靠近。
这时候出现个虫子钻土留下的小坑就很奇怪了。
林炎二话没说,找来铁锹开始掘土。
即使意识到眼前这棵一模一样的小树不是灵树,林炎仍是挖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及树干和根须会加重霍纸的危机。
其他人有心帮忙又无从下手,只好退后两步,窃窃私语。
黎白沿小声问:“老二你不是说那树跟灵树一样吗?要是假的,怎能仿得跟真的分毫不差?”
黎白衣常挂在唇边的笑意荡然无存,那双总是含了春水的眸子冷光乍现,隐隐闪烁杀意。
他说:“若是我要盗走灵树,自然不会留下一眼可辨的差异。地上会留下虫钻痕迹,想是树下埋了东西。”
黎白沿追问:“什么东西?”
不用黎白衣回答,黎茂殷已然明了:“尸体。”
林菲菲惊骇地捂住了嘴。
黎茂殷揽紧她的肩头。
四人四双眼巴巴瞅着,只等林炎将整棵树挖出来,答案自然揭晓。
林炎心下火急火燎,偏手底下要做这细致的活儿,心头难免烦躁加倍。不过漂泊多年的经历教会他越是身处风口浪尖越是要平心静气,他的心静不下来,手始终都是稳的。
一铁锹下去,小小的树苗露出根系,细得像虫子的触角,又密又杂。
林炎彻底变了颜色,这确实不是灵树。
灵树亏损乃过度消耗所致,然毕竟是千年灵树,又得林氏老祖照拂,根系粗壮只长未缩,哪会是这般模样。他气愤难平,揪住树头粗暴一扯,连着小树一齐被薅出来的,还有被细密根系牢牢裹住的几截破败蛇身,以及攀在蛇身上的无数小虫。
黎白沿倒抽冷气:“是花蛇。”
花蛇是林炎霍纸去山中寻人时偶遇的异兽,灵智将开未开却颇有修行缘分,二人愿做成全便将其带回霍宅,借灵树之气行修炼之事。与它一并带回的还有那只叫不出学名的怪鸟。
现在花蛇惨死被埋于假灵树底下,那怪鸟呢?
林炎的眼珠子更红了,抡铁锹发疯似的掘土。
黎白衣轻推黎白沿,黎白沿赶忙上前阻拦:“炎哥你冷静点,别挖了。”
林炎握铁锹的手不断加力,木制杠头不堪重负,竟硬生生被捏成碎屑。
随着锹头落在地上发出的闷响,林炎周身气场剧变。狂躁、愤怒、急切化为锋利、冷硬、沉寂,犹如爆发的火山沉入冰川,再炙烈也终究冰封成骨。
黎白沿撒开手连连后退,这样的林炎不仅陌生,也催生出他灵魂深处的畏惧,那夜他以为自己必死都没有激发出来的彻骨恐惧。
林菲菲美眸含泪,身躯颤抖。不同于纸爷晕倒带给她震惊和紧张,林炎是真正牵动她情绪的人,别管江湖上有多少火爷的传闻,林炎每次出现在她跟前都是一副桀骜不驯臭小孩的德性,在她心里,林炎始终是那个有些叛逆有点乖的孩子,是除了她丈夫和儿子以外最亲的人,骨子里连着斩不断的熟悉与亲切。
直到此刻,她亲眼看见林炎变了个人,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却令她怎么都叫不出他那个她熟悉的名字。她一直以为上回自己遇袭时的林炎便是他独自闯荡在外的样子。
原来不是。
眼前的林炎,是堪比纸爷一样的,仿若神话中走出来的异人。
一个有些天赋却终归只是肉眼凡胎的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黎茂殷伏在林菲菲身上的手重了许多,他的心中亦充满震撼与惊奇。
唯有黎白衣不动如山,只那眼底的锐利不曾褪去。
他说:“盗走灵树的人对灵树,对这院子都十分了解,对你二人的行踪亦尽在掌握。”
黎白沿偷偷嘀咕:“这说的不就是你和我么。”
黎白衣没做解释,他相信林炎也不想多听废话。
林炎确实没有往这边看过一眼,他低垂眼眸,脑海中尽是他回到焚城以后的所有画面。他猛然转身直奔停尸房,里面的三口棺材都没空着,其中就包括那具被他偷去充当林掷的新死男性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