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陪我作甚?做我的累赘?”
“我要看着你,照顾你一段时间,直到我能放心你一个人生活。”林诗音道。
这个“一段时间”,便一直延续到现在。
林诗音看着盛年。
这个身在蒙古,与她长久通信,却从不愿在“家信”上,回以半句寒暄的人。
“……长大了。”
林诗音闭上眼,不愿再去看他满头银灰的发,又一声低叹。
盛年应了声,淡笑道:“比林大掌柜高了。”
“那你……盛年,”林诗音终于道,“你真和那蒙古国师决裂了?”
盛年在心中懊恼一声。
他与林大掌柜都有默契,一个叫“林大掌柜”,一个叫“衣公子”,彼此之间最好只论飞衣商行公事。
或者说,盛年希望与林诗音保持这样界限分明的关系,于是林诗音便依了这个小混蛋。
可是,就算林诗音唤他“盛年”,盛年又能把她怎么办呢?
盛年什么也办不了。
而且还得乖乖听话,乖乖答。
盛年叹道:“事实如此。”
林诗音道:“我不信。”
盛年道:“有什么不信?”
林诗音道:“我不信,能为了一个铁木真,将归期一推再推的你,会跟从没辜负于你的八师巴,这般决裂。”
盛年拨了拨瓷杯中的青绿色佛珠,道:“但我与他,已经决裂了。”
林诗音打量他,忽道:“你一定喜爱八师巴,否则,就算他是蒙古国师,以你的脾气,你也会对他不假辞色。盛年,你当真嫉妒八师巴?”
盛年凝固许久,长叹口气:“嫉妒是真的,喜爱是真的,想看他堕落也是真的。林大掌柜,我就是这样的人,看到他痛苦——”
盛年闭目,仿佛细细回忆之前八师巴落泪、咳血的那一幕,脸上露出迷醉的、餍足的惬意,其情状之心醉魂迷,比林诗音行商时见过的那些吸食阿芙蓉的瘾君子,更为上瘾。
盛年睁开眼,狭长的丹凤眼弯眯,不带感情道:“我这样的人,越喜爱一个人,就越忍不住地,想弄伤他,想看他因我痛楚!”
“…………!”
林诗音震愕不已。
盛年侧脸,优雅地对他的林大掌柜笑了笑,道:“八师巴是如此,铁木真是如此,顾惜朝也是如此。还有你,林大掌柜——”
“还有我……”林诗音艰难道,“这就是,你一直想和我切割距离的原因?”
盛年颔首,轻柔地拂过林诗音的手背,宛若大猫小心翼翼伸爪,将它喜爱的人类碰了一碰:“所以,林大掌柜,不要离我太近,小心遭我的毒手。”
林诗音长久沉默。
长久长久地沉默。
她终于从盛年这自白中回过神来:“我不信。”
盛年道:“不信什么?不信我是这种人?”
林诗音缓缓摇头,道:“我不信,你这种什么都要掌控在手中的人,会甘心被自己的本性操纵。”
盛年讶了一瞬,反复看她,忍不住又笑。
盛年道:“林大掌柜,曾经,有个人在临死之前教导我一句话。她对我说:‘恨比爱可靠。’
“人都是这样,对他好的,很快就能忘记、背叛;对他不好的,却能牢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