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任职的父亲是六品水利主事,官小事多,恐怕又遇上棘手公务,着急回家,才在花园里丢下他母子。
元若甫想着,抬头看看母亲,她已经释然地转开了目光。
说到底,父亲只是国公府的庶三子,就算母亲心里存疑,还指望父亲有底气去质问嫡祖母和大伯、二伯?
吩咐丫鬟备好热水,母亲如往常一样,亲自照顾元若甫沐浴。
就在腰带被扯开时,元若甫面颊一热,下意识往后退开。
“三哥儿哪里疼了?”母亲还欲走近摸摸他的额头,却被他偏脸躲开。
澡房里热气蒸腾,元若甫身体暖和过来,口齿也清晰了,“我不要紧,可以自己洗,请娘先出去吧。”
元若甫没想到,自己不过说了几句平常的推辞话,却叫母亲呆愣住了。
他被母亲照顾这么多年,一直被当成不经世事的孩子,可又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知书达礼?
果不其然,母亲面容带上几分笑意,“好,咱三哥儿长大啦!”
等把人送走后,元若甫躺进热水里,终于可以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穿越到这里,已经十一年。
前世,他活在现代社会,从小无父无母,努力考上医科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急诊医生。
五月梅雨季,新闻报道了洪灾,他随医疗志愿队进山,谁知碰上泥石流,在泥水中窒息死了。
以为生命定格在二十三岁,可他再一睁眼,就出现在这里,成了刚出生的国公府小少爷。
这座国公府属于他祖父。
说起来,祖父虽是开国元勋,受封公爵,可结发妻申氏体弱福薄,没几年便辞世,也没给祖父留下儿女。
官家体恤祖父,把宫中宋贵妃的族妹赐婚进府,以延绵子嗣。这继室宋氏不辱圣命,诞下两位嫡子,却不得祖父亲近。
为拉拢祖父的心,宋氏纳申氏的陪嫁丫鬟云娘做妾室,却没想过,云娘次年就生下一位哥儿,也就是元若甫的父亲。
父亲是庶出,又资质平庸,连秀才都没考上,只能靠荫蔽做个六品小官,随后有了一对子女,姐姐元晴和他元若甫。
元若甫是个“成人芯”,明白父亲这些年一直很憋屈。
前不久新年家宴,他们一家坐在席间,夹在三品吏部侍郎的大伯家,和二品太子太保的二伯家中间,连头都不敢抬。
他父亲不擅读书,原是打定主意栽培他,谁料他先天智力不足,注定这辈子都籍籍无名。
但对这件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出生后,他的意志仿佛隔在结界里,就算他有心扭转想法,却做不到。
就比如今晚。
十一岁的他迷迷糊糊就听信大房堂哥的骗,答应用四两银的《千字文》换一块糖糕。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去花园,又被一脚踹下水,被大堂哥骂做只会吃的废物!
幸好,父母追过来,将他救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