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样好吗?”跟在了女娇身后的涂山女官揉了揉眼,无奈地开口。
青丘国主女娇理直气壮:“孝敬老祖宗,不是应该的吗?”顿了顿,又轻声道,“她还对龙脉动念,要不是她出身青丘……就她那残败的身体八成会在天机反噬下殒命。真是莽撞啊……”
作者有话说:
①《淮南子》
②《庄子·应帝王》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第56章
一身莽撞的青丘神女涂山猗正抱着双臂睨着轮椅上沉静淡泊的傅眷,而在她们的跟前是一方一丈长宽的药池。池中兑满了灵药,黑漆漆的,正冒着袅袅的白色雾气。
“山海中的存在大多皮糙肉厚,在炮制药物、兑入药池的时候,也按照山海的标准来。我们不知道现在的人类能承受的极限是多少,可能浸泡药池的过程会很痛苦。不过怎么说呢,如果你撑过去了,对淬炼身体还是有很大的好处的。”
“对了,你的病因‘鬼煞之气’的确是鬼气与女魃的火煞交融而成的,千年厉鬼留下的阴煞和鬼气不值一提,但是女魃作为代表着‘火’的昆仑天女,她留下‘火煞’中藏有灵性,我青丘的药物暂时也没有办法将它化消。它的存在,还是会让你承受火焚般的痛苦,不过应该会比你之前的境况好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傅眷抬眸,吐出了一口浊气,她对上了涂山猗的视线,认真地开口:“谢谢。”
“不用谢。”涂山猗摆了摆手,眯着眼狡黠一笑道,“还差了一些辅药,减轻痛苦用的,但不会压制药性,夷光去取了,总得来说,这不影响你泡药浴。你要是受不住的话,可以再等等。但是你要知道,药池一旦兑成,不管你进不进,药性都在缓慢流失。”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涂山猗优雅地转身,离开了屋子。
傅眷凝视着黑黢黢的药池,并没有犹豫太久。浸泡药池的痛苦能够比得上过去八年的痛楚折磨吗?她来青丘就是为了能够像寻常人那样“站起来”,怎么能因一时的痛苦而让药性平白流失?只是在傅眷踏入药池的瞬间,双腿上钻心刺骨的痛意被彻底引爆,而漾动的水面荡开了一圈圈的涟漪,每一圈都像是数座大山在互相推挤,那莫名的无形的重要仿佛要让筋骨错位。傅眷的神色瞬间煞白一片,额上冷汗涔涔。在无数痛苦的撞击下,原本她的身体机能会让她直接陷入沉睡,可池中的药性顺着四肢百骸游走,硬生生地拉扯着她的神智,让她此刻的灵台极度清明。
她必须要在全然清醒的状态下接受药物的洗练,还有余力还能调动灵气……能够以神通道术抗衡。傅眷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她的意志压下了痛苦带来的软弱,反倒是利用这个灵机运转最为剧烈的时刻,尝试掌握过去未曾修成的天罡道法。
就在傅眷浸泡药浴的时候,姜夷光正捏着涂山猗给的单子在青丘国“串门”。上头的药材散落在青丘国民的家中,得靠她自己去取过来。姜夷光身上带的有价值的东西并不多,原本还想着能不能先做个承诺,日后再补上,结果她发现青丘想要的跟她猜测的没有半点儿相同。从“刷锅洗碗”“陪小孩儿玩”到“捏捏脸颊”,什么离奇古怪的“要求”都有,这一路走来,姜夷光“惨遭□□”,恨不得落荒而逃。
可是傅眷的药物还没有齐。
她强忍着被小狐狸崽儿拍拍脑袋的悲愤,穿过熙熙攘攘的、热闹的街,最后抵达了一间古朴的石屋前。她一眼就看到了陷入了摇摇椅中的美艳妇人,而对方也觑着一双风流妩媚的眼,似笑非笑地望了过来。
在眼神交接的瞬间,姜夷光头皮一炸,本能地浮现了一种不祥的预兆,仿佛未来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遵循“本能”扭头就走,但是此刻傅眷的“药”还没有尽数取到。她僵立了片刻,压下了心中发毛的恐慌感,清了清嗓:“请问您是涟前辈吗?”
原本风流绰约的美人儿慢条斯理地起身,她的一举一动间充斥着雍容华贵,仪态端庄仿若天成。可在她真正站起身的刹那,非常不雅地朝着姜夷光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不然呢?”
姜夷光心中一张“青丘风流美人图”哗啦一下就被撕得粉碎。
“您好,我——”
“你是涂山猗带回来的客人?”涂山涟没等姜夷光说完,就抬起手颇为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她抱着双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夷光,又轻呵了一声道,“涂山猗一身伤,甚至连九尾都被截断了的,灰溜溜地回到青丘,跟你们人族有关系咯?”
姜夷光微笑。
她压根没法反驳,毕竟那些渣滓也算是人。
“你来取药?”涂山涟又问。
姜夷光点头:“是。”
涂山涟拒绝得干脆利落:“我不想给。”她并不掩饰自己对人族的厌恶,眼神中带着浓郁的挑剔之色。
这一路过来,“取药”还算是顺利,也就青丘国民那似火的热情让人难以招架。可现在出现了一个“异类”。姜夷光眉头微微蹙起,她认真地望向了涂山涟,又问:“您要怎么样才能给呢?”
“神女有令,不敢不从。”涂山涟挑眉,这八个字说得犹为轻佻,不见半分对“神女”的敬意。她冷睨着姜夷光,捋了捋鬓边垂落的发丝,“可要是就这样给了,我心中就不大痛快。这样吧,我看你背着剑,想来是人间的剑客,接我三招,看看你的本事。”
“不必留手,拿出你等对付我青丘神女的道行来。”
姜夷光:“……”涂山猗受伤都是千年前的事情了,面前这位百分之百是迁怒。可她偏偏没有半点办法,毕竟有求于人。傅眷帮了她很多次,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管她跟傅眷最终关系如何,这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看出了涂山涟不是容易被言语打动的人,她索性不再废话了,而是拔剑!
涂山涟眸光掠过了那柄灵性十足的剑,唇角一勾,扬起了一抹笑。她伸手折下了身畔摇曳的花枝,手腕一抖,便见落花一散,青枝如剑,甚至发出了一缕缕的剑鸣声。苍穹清光灿烂,流云浮动,温煦的风在长空中游走,可伴随着清越的剑鸣声响起,柔和的风霎时一变,四野充斥着一股流风回雪的清寒和凛冽。
远处瘫在了椅子上半是恼怒半是无奈的涂山猗被一股凛冽的剑意惊动,倏然间坐起,眉眼间满是肃然之色。可等她察觉到剑气传来的方向,那股紧绷的情绪立马又散去了,懒洋洋地窝回到了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开口:“谁又去招惹臭脾气的涂山涟了?”
“您不是让‘尊贵’的客人去取药吗?”一边打扇的小狐狸崽儿没好气地开口。
“诶呀,是这样吗?”涂山猗玩着手指,发出了一串如银铃般的愉悦笑声,末了才轻飘飘道,“我这也是为了夷光好啊。她是用剑的,而涂山涟在咱们青丘也称得上一声‘剑圣’。想要成为剑道高手,那得学会挨揍。”
小狐狸崽儿毫不留情地拆台:“您确定不是故意让姜小姐上门,好成为沙包让涟大人卸了内心深处的火气吗?要不然挨削的就是您自个儿吧。”
涂山猗一僵,片刻后露出一抹温柔端庄的笑:“我像是那样用心险恶的人吗?”
小狐狸摇头:“不像。”但是很快的,她在涂山猗赞许的眼神中,补充了一句,“您就是。”
表面上看着清圣端庄雍容,实际上是跟国主一脉相传的乐子人。当然,在人间游历千年最后一身凄惨回到青丘后,自己差点儿成为乐子。妙就妙在伤势够重的,回来后要么在药罐子里泡着,要么就在屋子里躲着,使得被“殴打”的惨案无限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