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见姜夷光不语,说话的兴致越发旺盛,在山海界中,因为一卷《白泽图》记录无数妖兽们的黑历史,将它们得罪了个遍,因而压根没有人乐意跟她往来……这对闭不上嘴的白泽而言,实在是万分糟糕的事。
她扭头看沉默不言的傅眷,道:“你身上有山海的气息,是女魃的火煞?”在她这个年龄,上古时代的英雄们早已经名扬天下,征战四方了。可一来人间灵力有限,二来道骨受到压制,始终没能发挥出该有的力量。要是能够痊愈的话,未必不能再现上古时代能抗衡众神的身姿。
姜夷光一凛,比傅眷开口还快:“有彻底解决的办法吗?”青丘的“药浴”使得傅眷站了起来,虽然傅眷掩饰得极好,可偶尔还是会流露出几分痛楚。那样的神情姜夷光太熟悉了。这种痛苦如影随形,哪能轻易摆脱?
白泽双手十指交叉,她面色平静道:“昆仑不死花,不过我想你们也不会愿意上昆仑。”
上昆仑……只要不是刻意寻死的人,都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姜夷光眉头微蹙,追问道:“除此之外呢?”
白泽:“找到女魃寄身的本源之地,借着火脉炼化那点入体的火煞。女魃毕竟是天女,得西王母一口清气所化,是至清至纯的存在,不过由于是火行天女,她的脾气或许会很暴躁。不管怎么说,她不会要你们的命。但是现在,她应该还在沉睡中吧?毕竟要镇压暴动的火脉呢。”
姜夷光点了点头,暗暗思忖着一方案的可行性。忽然间,她扭头看白泽,又问:“是黄帝放逐了天女魃?”女魃助轩辕帝镇压蚩尤,而后“不得复上”,典籍中记载的这四个字实在是残酷落寞。曾经的天女变成了后世描述中“所行之处,旱地千里”的灾厄,她明明是来自西昆仑的一缕至净清气。
“她自愿留在了赤水。‘有钟山者。有女子衣青衣,名曰赤水女子献’③,赤水女子说的就是女魃。你们猜,她留下是为了什么?”
姜夷光:“镇压火脉?”见白泽摇头,她又试探道,“为了应龙?”近来流行的电视剧以及游戏中,女魃和应龙不管经历几世轮回,都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人间编造的事情,哪里能够当真?”白泽嗤笑了一声,没再卖关子,“她留在了钟山,是为了烛阴。”
姜夷光一脸惊异:“烛龙?”
《大荒北经》中记载:“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烛龙。”④
白泽神情变得复杂起来:“烛阴,不是烛龙。在山海玉册中,不管是山经还是海经都没有描述清楚。算了,等你们到了山海界,自己也能够发现。”
姜夷光:“……”恨不得让谜语人都滚出神州。可事实上她连将白泽“请”出去都做不到,毕竟这是一只神圣的瑞兽,就算她什么都不干,只坐在了那里也有辟邪的功效。
“你们会去山海的。”白泽紧凝着姜夷光,语气万分笃定。
“是我,不是我们。”傅眷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如寒渊冰裂,一派冷意。
赤水之北比不得青丘,这是她自己要过的劫。
姜夷光侧身看傅眷,眸光微微一沉。
作者有话说:
①③④《山海经》
②《列子》
🔒第63章
傅眷比任何一个人都想治愈身上的伤势,既然昆仑山高不可攀,那赤水之北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可她只想独自横渡山海吗?不寻玄真道廷,也不愿意跟自己同行?
白泽没有闲心理会姜夷光和傅眷之间的事儿,在倾诉欲得到了满足之后,她化作了原形直接占据了伯奇的窝休憩。伯奇盯着白泽,一张毛茸茸的脸上透露出几分憋屈来,只是敢怒不敢言,在看了姜夷光几眼没有得到回应后,他只得慢吞吞地找个新的位置蜷着。
“你——”此刻的姜夷光神思完全被傅眷占据,眼底只映照着她一个人的身影。她张了张嘴,在吐出了一个字后,又蓦地惊觉。明明这样的“距离”符合她与傅眷逐渐远离的预期。可是……傅眷帮了她很多,这伤势属于“历史遗留”,同时也是母亲的愿望,她的计划总要在此事“收尾”之后才能开展不是吗?到时候两不相欠,她才不会时时刻刻地想起傅眷,不必忧心,不用愧疚。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之后的姜夷光眉头蓦地舒展,她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继续说:“你想一个人过去吗?山海中危机四伏,恐怕不合适。”
“你想跟我一起过去吗?”傅眷凝视着姜夷光,黑漆漆的眼眸深邃而幽沉,“太危险了,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
姜夷光并没有被傅眷说服,她反问道:“那之前去青丘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邀请我?难道进入青丘就不危险吗?”
“这不一样。”傅眷淡声道,“涂山氏族是我们的盟友。而天女魃……虽然是西昆仑出身,可她对人间到底是怎么样的态度还不明确。而且……”
傅眷的说话声忽然间消失了。
姜夷光看着傅眷,故作平淡地询问:“而且什么?”
傅眷眼中浮现了一缕缕的困惑,定定地望着姜夷光半晌,她才道:“我以为你不会想去的,你不是要跟我保持距离吗?”
她这话足够直接的,姜夷光一时没料到,愣在了原地。脑子中刮起了一股风暴,还没等她斟酌好回复的词句,傅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其实不用勉强自己,姜家对我够好了,你们不欠我什么。我要做的是感恩,而不是继续向你们索取。在过去,是我误解了你的好心,我现在跟你道歉,对不起。”傅眷的语气很平静,又格外得认真。她在这段时间无数次翻思旧事,当过去那“招人烦”的姜夷光与如今的她叠合,她开始觉得,过去的姜夷光其实也没有很过分。只是逼得太紧,“关切”像大山压肩,变成了一种没必要的负担。
姜夷光:“……”她不知道傅眷是怎么得出的结论,在听见道歉话语时,她内心深处最先浮现的是一种荒谬感,想要摇着傅眷的肩膀将她从莫名的滤镜中拉扯出来,告诉她,那压根不是误解。在命运掌制之下的她,阴暗执拗而又惹人嫌。可话到了唇边,她又咽了回去了。只是说道,“你不用跟我道歉啊。”至于“保持距离”那个话题,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姜夷光只得草草略过。
“我妈现在还行踪不明,到时候肯定还需要你帮忙。你如果能够恢复的话,对我也是有好处的。”姜夷光想了想,索性懒得再费唇舌,直接得出了结论,“总之,这一趟我是非去不可。”
“你——”
手机的震动声恰好打断了傅眷的话语,正好此刻的姜夷光也不想听傅眷的劝阻。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了来电,对面赵素节欢快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夷光,姜夷光,有个小任务,去不去?我知道你现在伤势还没有痊愈,不过这事儿比较轻松,不需要打打杀杀的。”
姜夷光问:“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