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维勉自然不会如此。
同样温润周正的面目,此世更添坚毅决绝,但并非傲气,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坦荡。
“想来刘将军已同你说了,过几日我选派武官,也请你来。其实我已想好,凭刘将军的举荐和道长的本事,先做个校尉是不过分的。”
不料贺云津并不挂心此事,淡淡道:
“不拘什么官职,只要能常在燕王身边就是。”
见他如此,秦维勉知道此事的风波已经过去,心结算是解开了。
秦维勉也不再谈论此事,天已大暗了,舟中更是昏昧。浪拍船尾,扑面湿气。
忽而江上明亮起来,点点亮光透过竹篷落入舟中。两人同时探身一望,果是月亮升起来了。
那一轮皓月缓缓升起,满江流金,秦维勉起身出去看,惊叹道:“对月当风,真是好景色!”
贺云津同他比肩而立,亦觉心旷神怡,可看了几眼月色,还是忍不住盯着身边人看。
江上月升固然极美,可人生如此的意气风发更是难得。从前云舸家道中落,小小年纪充作官奴,后被他救到山中,一直小心避世,何曾有过这样的明亮和快意。
贺云津心想,光是看到他今夜神情,已不枉他下凡一次了。
两人站够了,又钻回船中饮酒。江上月色跳动在舟中,漏过竹蓬,金斑浮动,随着水流缓缓摇曳,说不清的暧昧幽雅。
或是酒劣的缘故,秦维勉心中又放松,不一会儿就靠在船上,神思昏昏。
贺云津见他闭眼小睡,终于能肆无忌惮地打量。好在这一夜月色明亮,即使入了夜也不是全然黑暗。秦维勉靠在船篷上,两手交叠放在腹上,丝毫不见燕王的气派和庄严,要不是这一身华服,贺云津都要以为这是云舸同他在湖中泛舟。
夜风里飘着春深时节的躁动和浓香,但仍有凉意。贺云津脱下外袍想给秦维勉盖上,靠近时只见秦维勉轻咽喉结,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贺云津心中一动,手上也停了下来,目光全聚在身前人的脸上。他放轻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吐息之声太重惊了秦维勉的安眠。
许是看得太入神,一向机警的贺云津竟没有发现秦维勉是在假寐。
浪一拍船尾时秦维勉便醒了。他微一睁眼,见贺云津正宽衣解带,便趁着那人没发现又将眼闭上了。
虽说对贺云津的人品他早有基本把握,但还是想试试这人究竟会如何行事。秦维勉都能感到贺云津蹲下时离得他极近,可靠近了又没有动作,僵在那里许久,弄得他都要装不下去了。
无人江面之上,秦维勉听到贺云津心跳极快,似乎都要跳到了他脸上。方才存着试探之心,事到如今,秦维勉又后悔了。
人心岂是经得起试探的。他听见贺云津的心跳,比江上涛声更加澎湃,含蕴着深不可测的情绪。
平日的贺云津那样云淡风轻,这无人之时浓烈的心跳让秦维勉猛然一惊。
他原当青年男子有些非分绮思实在难免,那胆大妄为的也不少见,因此并未将贺云津的心思看待多重,只当他一时荒唐。
不料此时二人独处于一叶舟中,这响亮的暗示竟叫他瞬间慌了神。秦维勉的心跳一时也剧烈起来,他努力捺住,生怕被贺云津发现。
他心慌意乱地想,若是贺云津真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来,今后又该如何面对?
贺云津仍未发现秦维勉醒着,只是看到这具比从前更加年轻的身躯,贺云津更加不舍,心底又酸又软,只想将眼前之人揽入怀中,让他放下所有忧心和疑虑,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夜。只是……
贺云津见到秦维勉身上的锦衣华服,立时又想起如今的处境来。若论云舸同他的关系,那是做什么也不算逾矩的。可如今他若真的伸手,便是唐突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