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砸在段青时的颧骨和下巴上,水珠在他的脸上缓缓划过,他也像是在哭。
段青时拧着眉,托住钟知意的脸,用拇指抹去那些眼泪,“委屈?”
“不委屈。”钟知意抱住他,把脸贴在他的肩上,“我应了”
“……”段青时沉默了几秒,“怎么你是不想应吗哭成这样?”
“你不懂……”
段青时确实不懂,很久之前,他就开始看不懂钟知意,有时不懂他的笑从哪里来,有时不懂他的眼泪从哪里来。
“我不懂你不能说?”
“这个不能说。”过了一两秒钟,钟知意又补充,“现在不能说。”
段青时刚消下去的火瞬间就烧起来了。
这不能说那不能说,以前不能说现在不能说,等他死了去他坟上说吧。
他拍了拍钟知意的腰,声音冷下来,“起来,腿麻了。”
其实也不是腿麻。
他没那么坐怀不乱,喝了酒,脑子里的那根弦儿也没那么紧绷,这会儿还能勉强控制,钟知意再磨蹭会儿,今天就真得哭一晚上了。
钟知意伏在他肩上没动,不讲理地提要求,“辛苦你再麻一会儿吧。”
“……”
段青时把钟知意往下推了推,调整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又问他:“你凭什么向我提要求?”
“我有话想说,我就想这么抱着你说。”
段青时无奈,“……说。”
钟知意安静了一会儿,段青时从他异常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什么,便耐心地等。好几分钟后,钟知意问:“哥,你还记不记得那次我们吵架?”
“吵的架太多了,你说哪次?”
“就是我说让你滚的那次。”
钟知意趴在他肩上一动不动,声音听上去也很虚弱。
这是钟知意第二次主动提起这件事,第一次提,是在那通他打给钟知意的电话里。
钟知意当时把那晚称作所有感情消失的节点。
对段青时来说,那天也是他和钟知意的关系走向分崩离析的开始。
“我说让你滚出去,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滚出去的是我。我在街上晃荡了几个小时,凌晨才到家。你应该是没想到我还会回来吧,灯亮的时候,你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眼睛很红。”
钟知意的声音捂在段青时颈侧的皮肤上,但每一个字段青时都听得很清楚。
“我想问问你,你当时为什么哭啊?”
段青时被钟知意对那副场景的潦草描述短暂地拽进回忆里。很奇怪,和钟知意分开后,他们曾在一起的许多画面颜色都鲜艳得如同昨日,只有那天,从他开车驶进鹊华湾的地库开始,记忆中的一切就都变成了黑白两色。
他下班时绕去淮里区买了蓝莓口味的蛋糕,下弦月的中餐厅送来了晚饭,他煮了一小锅酸枣仁汤,里面还放了一小把茯苓和百合。
很普通的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