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一个人怎能分裂至此?
李淮安却神色平静,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炽热。他左手一翻,掌心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玉瓶,瓶身刻满繁复纹路。
屈指一弹。
四团血雾如同受到牵引,飞速旋转、压缩,最终化作四条纤细血线,尽数没入白玉瓶中。
瓶口微光一闪,所有血迹、气味,连同地上残留的血沫,全数消失不见。
厅堂内,除了那尚未散尽的血腥味,瘫软如泥的谢荣春、面无人色的谢盛,以及那几处碎裂的青石板,再无那四名侍卫存在过的痕迹。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
李淮安收起玉瓶,眸中血色微闪,缓缓转身,再次看向李昭澜。
“姑母。”
他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晚辈般的关切:
“侍卫不懂规矩,侄儿已代为管教。姑母……可还有教诲?”
李昭澜娇躯轻颤,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此刻清晰地意识到,最好顺着他的话来,绝不能再试图激怒他。
她怕了。
生平第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生死不由己的恐惧。
眼前这个青年,这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侄子,从来不是她能拿捏的对象。他若真想杀她……方才那一握,死的就不只是侍卫了。
李昭澜死死咬着下唇,直到渗出血珠,才勉强压下心中惊涛,挤出一句干涩的话:
“……淮安,你……很好。”
“姑母过奖。”李淮安微微一笑,目光转向一旁几乎瘫软的谢家父女。
长公主不能杀——那意味着与皇帝彻底翻脸。
至于谢荣春和谢盛,可杀可不杀。
他们出身京城谢家,又隶属燕王,牵涉太广。
若杀了他们却独放长公主,谢家必会闹得满城风雨;若不杀,方才阵势又似虎头蛇尾。
厅内死寂,血腥气仍在。
谢荣春往日那孤高清傲的模样荡然无存,发髻散乱,裙摆沾污,脸色惨白如纸,只有那双杏眼还残留着些许涣散的倔强。
李淮安缓步走近,在她面前停下。
“谢夫子。”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谢荣春浑身一颤,下意识蜷缩身体,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
她咬了咬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才勉强缓缓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你是朝廷命官,本世子也不为难你。”李淮安俯视着她,声音平静无波,“今日之事……你觉得,本世子做错了吗?”
话语直戳本心。
谢荣春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错了吗?
若说错了,方才那四团血雾就在眼前炸开,她敢说吗?
若说没错,那她这些年的骄傲、方才在长公主面前的控诉、心中对李淮安根深蒂固的轻视……又算什么?
身为大干文院教习,自小她便秉承,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怎能昧着良心奉承他人?
她死死咬着牙,齿间渗出淡淡血丝,杏眼倔强地盯着李淮安,眼中情绪翻涌如潮。
最终,她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