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舟猛地抬头,他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道:“你干什么?”
宋白笙神经质地笑:“把我弟弟,放回?去。”
若非谢纾总是对他说着“回?家”,心心念念地想要回?昆仑,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少?年的遗体留在这里的。
沈乘舟与宋白笙再次打了一架。
昆仑山巅,火光四起,焦石土木,鲜血满地,一片残花败柳,祝茫和李廷玉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杀上了昆仑。
他们二人如今皆是狼狈不?堪,祝茫一头白发,李廷玉满身?鞭痕。两个人皆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沈乘舟就这样将谢纾带走。
他们四人像是围着肉抢食的豺狼,在这一刻,他们内心的欲|望被?无限地放大,每个人都想要把少?年留在自己?身?边。
四人无论?原先本是盟友关系的沈乘舟和李廷玉,抑或是曾经与沈乘舟还暧昧过的祝茫,看着对方如今的脸,纷纷觉得倒胃口恶心至极,仿佛看见了糜烂的蛆虫。
祝茫刚从沈乘舟手中抢过谢纾,可他指尖只是堪堪擦过少?年柔软冰凉滑腻如蛇的身?躯,下一瞬就被?李廷玉红着眼睛夺回?来,场面混乱不?堪,昆仑的山巅被?他们劈砍得满地狼藉,天空乌云密布,雷鸣闪烁。
最后沈乘舟以失去一只眼睛的代价,强行?把已经在他怀中冰凉无比的少?年带到了一个山洞中。
本来容貌英俊、气质出尘、的男人,如今却跪在一个昏暗山洞中,他右眼上是一道狰狞的剑疤,不?断地有血汩汩流出,血液触目惊心,像是一只受了伤的野兽。他颤抖地抱着怀中的少?年,唇贴上少?年乌黑的发丝,喃喃道:“师弟,师兄没了一只眼睛了。”
“会不?会很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不?要嫌弃我。”
他从前?总是淡漠,疏离,高高在上,瞧不?起任何人,表面上是行?为端正的昆仑掌门,但实际上刚愎自用?、自以为是。
如今他从天上掉了下来,跌进泥潭中,满身?脏污,才?终于看见了那?个一直在泥中艰难地小心翼翼地对他捧出心意的少?年。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接住,那?少?年就沉入了泥潭底部。
他用?仅剩的一只眼看着被?他死死护在怀中的少?年,少?年肤白若雪,巴掌大的小脸靠在他胸前?,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只冬天怕冷窝在人类怀中的小猫。
可是怀中冰冷的温度,不?再对他露出灿烂笑脸的面容,与再也不?会开?口的声音,让他明白,他的小师弟确实是死了。
沈乘舟想,他要找到谢纾的魂魄。
谢纾一定还在人间。
山洞外风雨肆虐,惊雷炸响,豆大的雨水劈头盖脸地砸在竹林上,顺着青翠竹叶漏下。
“引魂灯”,以生灵为饵,引逝者魂魄重返人间,只是需要耗费使用?者寿命,同时由于逆转生死,是为大禁术。
他割肉放血,用?自己?的血把毫无动静的少?年淹没,阵法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精血,他腹中金丹一破再破,再继续这般下去,恐怕他很快就要成为一个失去修为的废人。
他抱着期待的目光,痴恋而贪婪地望着那?身?上被?他用?猩红血水画满诡异符号的少?年。
那?又如何,只要一面……只要他还能见谢纾最后一面也好。
想再听听他的声音,想再看看他笑弯的眼睛,想再听听他对他喊一声……“师兄”。
他每日?强撑精神,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花费了七天七夜才?再次画出完整的阵法,而阵法形成后,招魂的时间不?定,他只能每日?守着阵法,小心翼翼地怀着一丝奢望。
他与少?年冰冷的尸体同枕而眠,可无论?如何也无法睡得安稳,每当睡意涌起,他仿佛悬崖上行?走的旅人,忽而一脚踏空,猛地从梦中惊醒,慌乱地去摸旁边少?年的脉搏与体温。
“谢纾,谢纾,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总以为少?年能睁开?眼睛,可每当他摸一次少?年的体温,心就瞬间如坠冰窖,声音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话,只有沙哑的哽咽。
没有。
为什么还是没有。
是他刺的不?够深吗,是他的血用?的不?够多吗,是他还不?够痛苦,所以谢纾不?愿意原谅他吗。
如果他能早一点点明白自己?的心意会不?会不?太一样?如果他能不?要听他人谗言,转身?回?头望在他身?后支离破碎的少?年,一切是不?是还有挽回?的空间?
他的心尖传来细细麻麻的疼,他怔怔地拂过怀中少?年的脸,少?年的长发一绺绺地垂下,冰冰凉凉如水般缠在他的掌心,质地如同上好的丝绸,眼尾一粒红痣在黑暗中嫣红。
可他终究不?知道,无论?他尝试多少?次,怀中的躯体都是一具纸做的空壳。
他不?知道外面过了多少?日?,脸色惨白如鬼,一口气吊着,满身?狼狈,他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了一根锥刺,每当昏昏欲睡时,就咬牙往自己?的大腿上用?力一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