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筹划刺杀君王之事,等同谋逆,您不应如此轻描淡写。”陆机反而是最急的,态度显得有些微妙。
“臣认为,这线索太过明显,格外像是在引导我们作出这样的结论。萧大帅与陛下是过命的交情,在北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何必兵行险着——”
“陆相也说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或许就是理由。”程潇打断了他,道,“萧珩在地方拥兵自重的行径,在这个朝堂上,难道有人不知晓吗?”
青衣丞相执笏,上前一步,道:“若是证实此事与萧大帅有关,臣自然毫无异议。但目前还未有定论,亦无陛下金口玉言,只是先前陛下不在,多数人决定以‘莫须有’的罪名,逼迫萧大帅禁足在府邸,如今陛下归来,我等都是自由身,唯有魔宫元帅在证据不足时被当成了叛徒,是否太过草率?如果元帅陷在魔宫,四方大营的军心是否安稳?”
“请陛下考虑。”
“本座遇刺这件事,查自然是要查。”殷无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将双手合拢置于身前,悠悠然道,“但比起主使是谁,本座更想知道一点——他是为了什么?”
“至于萧珩,陆机说,是你们表决关起来的?”殷无极饶有兴致,看向他自主行事的各臣子。
他只是离宫一趟,却见他们之间出现了明显的派系分化。
陆机在帮萧珩说话,积极斡旋,试图说服君王将其放出。显然他是不肯让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落定,连交上来的奏章里都在玩文字游戏。
程潇则是主张管束萧珩,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理由。
“回禀陛下,是臣提议。”程潇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呈上一本奏折,向殷无极恭恭敬敬道。
“如果与萧大帅无关,陛下归来,自然会将他放出来。若是刺杀与他有关,难道臣等要坐视一名手握兵符,掌四方大营的将帅,回归他的封地吗?”
几百年相对,君臣之间早就熟悉至极。而今日,殷无极却发现,他的臣子们,都有着陌生的一面。
那是魔性。他们或多或少,都露出了獠牙。
赫连景站在一侧,如同暗影。他目视君王时,眼神清明冷静,道:“陛下可知,放虎归山是什么结果?”
“在你眼中,萧珩便是那窥伺本座地位的猛虎吗?”殷无极扬起眉梢,语气轻快,“看来是本座天真了,以为诸位与本座都是打天下的交情,却不知,百年倥偬,各位都变了些模样啊。”
“不敢。”赫连景道。
凤流霜一直没有说话,她冷如寒霜的眼眸里,印着众人各异的脸。此事本该是风雨楼的职责,但是,殷无极交给了将夜,显然是也将她归于怀疑的范畴。
她心想:陛下看出了我的私心。
但凤流霜挺直了腰背,眸光细碎,看向空缺的萧珩位置,似乎想起了些什么。
在很遥远的过去,她和萧珩的关系还不错,他整天妹子来妹子去,嬉笑怒骂的模样。
凤流霜甚至还记得,在她最初的落魄时,是这个男人将赤红的披风取下,裹住她被鲜血浸透的白衣。
是什么时候生疏的呢?
是启明城破后,萧珩就与他们这些旧党,渐行渐远了吧。
时光实在是太残忍,哪怕是出于王朝的权力中央,日复一日看着不变的同僚,终究还是会产生厌倦。
殷无极按着那堆积成山的奏折,道:“先让萧珩在府里待一会,他若是没有背叛本座,自然能沉得住气。若是……”他没有说下去。
“将夜继续查明此事,时限,十五日。”
“刺杀君王,等同谋逆,藐视天道,祸乱北渊。若是本座逮到那个背叛者,无论是谁,杀!”
殷无极的声音里带着血腥气,无涯剑抽出,将面前桌案劈为两半,厉声道:“绝不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