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强烈的耳鸣声击穿脑髓,公子的一字一句落在她耳朵里,个个都如同天雷炸裂般强劲。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话。
取一个人的性命,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的轻松。
那是一个人的命,是一个无辜之人的命,是她今日才救下的一条人命!
“不,我不杀。”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猛地抽回手,扯出的深衣袍袖紧紧攥在手心里。
“素萋听话,父兄向来没什么耐性。”
公子仍在笑着,只是这抹深不见底的笑,却比他白天时的面无表情还要可怖许多。
他虽是在笑,但那笑容里既没有温情,也没有宽宥,有的只是那逐步浮现的,曾一度被他苦心掩藏起来的“真性情”。
原来,公子从来就没有变过。
无论是三年前,仅用一枚暗镖就重伤她的公子,还是现如今,亲手把短剑握进她手里,强迫她沾上人血的公子。
公子始终都是公子。
是那个信奉绝对制霸、绝对臣服和绝对杀戮的公子。
她记得,公子曾对她说过:“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
“只要以死作把柄,没有人敢不服从。”
后来,她也问公子,为何既要培养她引诱男人的手段,又要栽培她杀人见血的本事。
那时的公子说:“美色可以拿捏这天底下的所有男子,而死亡可以拿捏这天底下的所有人。”
她想,公子定然不只是同她随口说说的。
今日,她若不杀阿岩,说不定,公子就会杀了她。
想到这,她似乎终于察觉到自己早已退无可退。
颤颤悠悠地接过短剑,她犹豫不决道:“父兄可否给素萋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杀她的理由。”
闻言至此,公子倏然朗声大笑。
“素萋,父兄从前怎么和你说的?”
“不过乱世之中杀个人罢了,还需什么理由?”
“必然是要理由的!”
素萋面目圆瞪,强壮镇定道:“我们途径此处,本就无处可去,是阿岩兄妹好心收留我们过夜。如今,父兄错杀她兄长,不仅不心生愧意,还要素萋把阿岩也杀了,素萋做不到!”
“你说什么?”
公子敛目紧眉,再次重复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素萋胸前强烈起伏着,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今夜一下死了这么多人,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
左右是说都说了,要死也得死个明白,死个壮烈,死个死得其所。
她干脆心一横、眼一闭,高声骂道:“素萋就是做不到!”
“素萋是个人,不似父兄,是个滥杀无辜的衣冠禽兽!”
下一刻,她被一下摔倒在墙上,随之而来的是脖颈间强而有力的桎梏。强烈的窒息感几乎将她吞没,就像是被锁进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同时沉进了一望无际的海底,直面死亡的绝望牢牢占领了她。
“素萋,父兄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
公子把她按在墙上,纤细的五指不知从哪儿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