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传到中原,后来又传到了京兆府。”
说到这里,两腮坠泪。
张明远神情恍惚,背过身,寻思道:“太上皇啊太上皇,你如何就撒手人寰了。
明远还想北上搭救于你,可为时已晚,如之奈何?想一想多少年来,明远都是有信念才苦苦支撑到于今,你先我而去,便是太也狠心。
明远与你天各一方,可苦煞明远了。
你与明远同年同月同日生,难道明远要与你同年同月同日死不成?我死虽容易万分,可谁为你报仇雪恨。
明远死不足惜!
如若明远不能为你报仇雪恨,我的徒儿也会替你报仇雪恨!
徒儿的徒儿,徒子徒孙,无穷无尽,总有一日,也要报仇雪恨。
你在白山黑水之间,想必也思念东京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思念睿思殿的笔墨纸砚,思念宣德门的红墙金瓦,思念垂拱殿的绿瓦红墙,思念汴河虹桥边的春意盎然。
太上皇啊太上皇,明远知道你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忍辱负重,你安息吧!”
言语之间,张明远慢慢闭上双眼,一瞬间,仿若入梦:
这是绍兴五年的四月甲子日,长白山上,鸟语花香,松花江畔,冰雪消融。
一派春意盎然,美丽之极。
有一人,却无心欣赏,不但无心欣赏,而且身心交瘁,苦不堪言,最终病死在了这里。
这季节山花烂漫,花花草草仿佛是他的笑意,永远留在了远离中原东京很遥远的五国城。
他梦中的东京不再回来,他心中的期望倍加渺茫。
他那年离开东京城,去往黄龙府之时,已是卑躬屈膝、羞愧难耐、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终日,他在金人逼迫,青衣置酒的屈辱和怨恨之中,悲惨的客死在了他乡。
在他不可怨天尤人之际,他心知肚明,此乃咎由自取而已,怨不得天地,怨不得苍生,只怨自己,自作自受,自取其辱。
五国城中,他在离开人世之时,气喘吁吁,高声呼道:
宴山亭
裁剪冰绡,轻叠数重,淡着燕脂匀注。
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
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者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
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此人便是太上皇,此人便是宋徽宗,他仰天长叹面北而呼,豆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一瞬间穿过花白的胡须,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仿佛梦回了东京,那一棵芭蕉树又枝繁叶茂,那孔雀杯又美丽芬芳。
远处阵阵风来,只见燕子向南方飞去。
正在此时,张明远刚要呼喊,可一瞬间睁开双眼,却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