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低垂。
盛庄村西口的大泥坑边聚集着一群人。
“快,快,建军,这里再垫垫。”
中年男人提着裤腿,胶鞋趟在泥水坑里,嘎着嗓子指挥一个小伙子往泥坑里垒砖块。
“新连哥,灵车快到了吗?”
一个妇女扛着铁锹跑过来,胶鞋上全是泥污。
被叫作新连的中年男人蹙着眉头往远处张望,“刚打电话了,说是从蔡口那边下路了。
快,快,长顺,砖往这边垒,这边。”
“大伯,差不多了吧,灵车能过去了吧?”
“不行,再垒一层,金杯车,冲不过去这个坑。”
“没砖了。”
“那个谁,去满仓家拉,他盖房还剩一点。”
“俺门口也有,去俺那拉吧。”
铁锹插到泥水坑里,妇女挥着手臂指挥。
“突、突、突、突——”
烟囱憋出一缕黑烟,红漆铁皮上满是泥点子的燃油三轮车在水坑里打着旋驶出。
“新连哥,垒好了吗?说马上到村口。”
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领着一队喇叭班子赶过来,清一色的胶鞋雨靴,“噗嗤、噗嗤”
踩进泥水坑里。
男人脚步匆忙,胶鞋从湿滑的砖块上溜下去,踹起一股泥浆,毛蓝裤角溅上一道泥痕。
“这破天气,就晴一天,又阴起来了。”
拔出胶鞋,男人抖着泥水抱怨,“看着这高度,灵车能通过了哈?”
“还差一点,马上垒好。
前院后院都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这搁哪开始吹呢,在这还是走到地头那边?”
“去地头那边,灵车一过咱村的宅基地就开始吹哈。”
盛新连抓抓胸前口袋,掏出一个皱瘪瘪的烟盒,撑开往里扫一眼,咕哝一句,掼到水坑里,抬眼看到不远处的来人忙抬手招呼,“三姐,孝布都扯好了吧?”
“都扯好了,有学在那看着呢。”
盛新连仰头望向天空,雪粒又开始飘落。
“咣——”
铜镲片子一声响。
“呜哇——嘎——”
唢呐声传来凄厉的大悲调。
两辆车头挂着白纸花,浑身泥点的白色金杯车一前一后缓缓驶来。
车窗玻璃拉开,一把黄表纸撒出,泥水道和麦田地瞬间落满买路钱。
围拢过来的妇女们突地红了眼眶,纷纷探头往车里瞧。
车厢里,盛景明守在父亲身旁,张着嘴,泪水哗哗往下流,长发打缕贴在额头、脸颊,两只眼睛红肿得像烂掉的桃子。
“景明,景明,千万别哭啦,别让泪水掉到你爸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