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坐在遗体旁的妇女摇晃着哭成泪人的盛景明:“孩子啊,泪不能落下啊,粘到你爸身上,他就舍不得走了。”
盛景明抹一把眼泪鼻涕,怔怔盯住父亲脸上的白布,手指蜷了又蜷,缓缓攥紧。
大悲调一声凄厉过一声,拐弯过大坑,黄表纸又撒出一把。
盛景明转头透过车窗玻璃往后张望,“五婶,婉妍呢?我想去婉妍那辆车上。”
“别再去了,这马上到家啦。
放心了,车里有她舅妈和表姐陪着她呢。”
收回视线,掠过车窗外挤在路边往车里窥探的邻居,盛景明仰头咽泪,却怎么也咽不完。
“你看看这,出去活蹦乱跳的,躺着回来了。”
“有良和芬多好的人啊,老天爷啊,这是造什么孽!”
“还有俩孩子,小婉妍才十岁。”
“他们这办成事了吗?”
“没有,民政局没上班。
你看看,证没拿回来,人也没了。”
“孩子都这么小,怎么办呀?”
七嘴八舌,就连长相最刻薄的妇女也收了调笑,一脸乌云。
“哇——”
唢呐声突然犀利起来,拖着颤抖的哭音。
鞭炮猛然炸响。
“下车了,下车了。”
后车门打开,一群人涌上来抬金属担架床。
“慢一点,别碰到了。”
“五姐,五姐,你架住景明。”
盛景明几乎是被腾空架下车厢,她膝盖发软,一双粘满泥水的皮鞋落到地面上迈不开步,在一群妇女慌乱的推抬中,脚尖在地上拉出一道泥痕。
“快,快,来几个人,抬后面灵车里的。”
声音冲破噪杂的背景音砸入盛景明耳中。
盛景明瞬时像被扎了一针强心剂,挺立站稳,扒开人群,大步迈开,冲向后车,“婉妍——”
刚喊一声,眼前倏地被一块白布遮盖,还没反应过来,孝服已经穿上身。
盛景明低头看腰间,一根草绳已经打结栓好。
“三婶,我去看下婉妍。”
“看什么婉妍呀,这都要进棺了,快,上灵堂。”
还没看清后车的下车情况,盛景明的胳膊又被几个人扯住,又拉又推,踉跄着进入院内。
堂屋正中,那张新漆的大方桌已经挪开,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黑漆棺材,架在几块红砖上,刚喷的漆,闪着油光。
跪下磕头再抬起,人缝里看到父亲的身体在几个男人七手八脚下,没入棺中。
“呜哇——呜——”
“镲——”
喇叭班子吹得盛景明的眼泪又涌出来。
慎终追远。
报丧、守灵、出殡、圆坟、头七……农村土葬流程繁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