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雨水,日值岁破,诸事不宜。
大丁收到小樽传呼的时候,眼眶里正蓄满了泪水,电话覆过去,声音都哽咽了,只轻轻说:“嗯?”
那端小樽同样是抽咽的声音:“我,我怀孕了。”
然后,咔嚓一声响,电话里只余阵阵的嘟嘟嘟
大丁此时大脑里尚承载了满满的悲痛,有点迟钝,在一片嘟嘟声中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樽是说,她怀孕了!
他立刻再打过去,等了很久,还是一串冰冷的嘟声。
搁下话筒,有水滴下,落在布满灰尘的键盘上,混浊不堪,他抬手摸了摸脸,原来是眼泪早已不动声色流了下来。
分不清是喜极而泣还是悲怮难忍的泪水,他真的很想欢呼,告知全世界,我要做爸爸了!可此地哀鸿遍野,他怎么能够独善其身?
二姐红肿了双眼走过来问他:“谁找你?”
大丁擦掉泪水,暂隐去伤心,话中带点喜悦又带了苦恼:”是小樽。二姐,她有身了,可她在哭,我得去看看她。”
二姐本来也想替他高兴的,可厅外面的那片呼天抢地的哭喊声让人心情黯然,考虑了一会,向大丁说:“那你去吧,不过要尽快赶回来,娇雅以前最疼你,入棺前你再看她一眼。”
大丁点头要走,二姐又拉住他吩咐:“别跟小樽闹别扭,看她脾气也娇,你要多哄哄。”
“我知道,有什么事打我传呼。”
离开前大丁再回外厅看一眼静静躺在白布上的表姐娇雅,姑妈一家人围在她的身边伤心欲絶,哭得声音都嘶哑了,连平时只知道笑哈哈的蝌蚪也一声比一声凄厉:“阿姐啊,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抛下我们?”
大丁踏出姑妈家,步履沉重,心底一片凄惶,今天早上起床就觉得眼皮直跳,看到黄历上写着:日值岁破,诸事不宜。
老天,既是诸事不宜,为什么你还让她匆促就做下了这件大事,随意轻生,令父母悲痛,姐弟分离!
娇雅就是当年介绍他去当裁缝的那位表姐,平时比疼她自己的弟弟蝌蚪还疼他,近两年她在服装厂当采购,到处东奔西跑,每次看到新鲜的玩艺总会买一两件带回来给他,向他讲述在各地的见闻,嘻嘻哈哈说:“丁啊,知道吗?你姐我走到哪都有人说是美女,可惜说的人都不是帅哥,等哪天遇上个大帅哥了,我就把个回来,飞了蔡福气那个大柴头。”
大丁想不到这个说要把个大帅哥回来的人竟然会想不开,而且还是为了个意志不坚定的男人。本来也算一对佳侣,青梅竹马的邻居,都快谈婚论嫁了,可半年前双方的家长因为琐事闹翻了,蔡福气家里逼着他跟她分手,最初尚能坚持,后来随着表姐长期在外地跑业务,聚少离多,就动摇了,与别的女孩订了亲,昨天表姐回来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把自己关进房里,到清早蝌蚪撞开门,抱出的已是一具永远睡去的身体。
大丁在车上顾不上别人的眼光,泪水滚滚直下眼眶,快进入小樽工作的那地方才收拾心情,把眼泪抺干了。
孕妇的情绪要特别小心照顾,不能惹她伤心。奶奶自从知道自家孙儿把人家女孩往床上带了之后,就不断这样吩咐。
大丁敲了小樽的宿舍门,等了一会,门才打开。
小樽的一双眼红红肿肿的,明显地,哭得正厉害,一扭头,理也不理他,径自坐到床上眼泪又流下。
大丁心里惶然加惑然,为什么会哭?为什么要哭呢?
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么?
他手足无措,搜肠刮肚才想出一句安慰:“小樽,你别哭,我们马上就结婚。”
“你就只知道结婚,结婚!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小樽边哭边指控他:“年龄不够根本就不能注册,如果让单位知道我怀孕了,一定是要开除的,让家里还有同学朋友知道我未婚先孕,我还怎么做人?”
大丁被她这一番话呛得一愣一愣,这些问题都很好解决啊,值得哭成这样?走过去,伸手去搂她肩头,却被她一手打掉,无奈坐她身旁,小心翼翼说:“要不你辞掉工作?在我们农村,你的年龄够结婚了,我们立刻就结婚,孩子生出来也没人会笑你。”
小樽抺掉眼泪,转头瞪着他:“你叫我辞职?”
“辞职就可以结婚,结婚了天天都可以在一起,难道你不想吗?”大丁对未来充满大好憧憬,以后每天清晨醒来都可以看到她的睡脸,晚上坐在花前树下一起吃老奶奶煮的饭,不久还有娇儿喊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