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为时已晚,沐照寒闻到一阵异香后,便觉头脑昏沉,眼皮有些打架,灵识还在的最后一刻,她对陆清规竖了竖大拇指:“好药”
紧接着,她便意识丧失,彻底昏了过去。
陆清规伸手揽住她的腰,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里,继而将她打横抱起来,但他没有将她送回厢房,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她同那三个住在一起,他可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对这下贱伎子有什么非分之想。
沐照寒躺在陆清规榻上,昏睡如死。
陆清规坐到床沿,烛光之下,她颈子上的淤紫分外艳丽。
他的手抬起来,靠近他带给她的这处伤痕,就在距离她的肌肤仅剩半寸时,他有些迟疑地将手收了回来。
陆清规起身,吹熄蜡烛,合衣躺在了地上。
一夜辗转。次日晨起,当沐照寒跟陆清规一道来到前厅时,众人还是有些意外。
高氏皇族,灭他陆家满门,他要的,从来都是血债血偿。
他要复仇,他要让苍穹换个日头,他要一统六合,让四海冠上他的姓氏,让江山社稷万象更新。
然而在清谈盛行、礼法至上的今天,他的野望,注定将他塑造成乱臣贼子。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有过半分退却。
就连一起长大的林载,在知道他的想法之后,也只是说,可以理解他想要复仇的心情,但不会帮他行大逆之事。
然而眼前这个卑微的伎子,却说,她可以帮他。
若非陆清规从不信天地有神,他几乎就要相信她是真的仙女了。
许久,陆清规看向沐照寒:“今日我饶你一命,你当知道,你若留下,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永不原谅背叛我之人。沐照寒,我给你一个反悔的机会,带着你的小妹,现在离开,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沐照寒没有回答,片刻过后,她掀开帷幕:“紫虚!上来!出发了!”
那一瞬,陆清规的胸腔在经历过怒火、恨意与他不愿承认的被识破的恐惧灼烧之后,漫上一袭暖流。本来已经坚如磐石的心肠在这样的温柔包裹中,不易察觉地显露出一条条柔软的缝隙。
一行人在虹州边城暂住一日,便继续出发,五日之后,抵达蓉州州府锦城城郊。
陆清规早已派人通知了蓉州太守陈膺,太守府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厢房。
沐照寒下车,陆清规看她一眼,难免皱眉。
她脖子上的淤痕一开始还仅仅是有些红,后来就变成了靛青色,到了今天,环着脖子一圈紫绀,怎得用了药之后,这颜色还越来越吓人了呢。
陆清规心中涌现出一丝奇妙的感受,他想,这大致叫做后悔。沐照寒再怎么居心叵测,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他对待这个年纪的女子一向宽仁,哪怕她们冒犯他将他惹急了,也不过就是痛快杀了,不让她们遭罪,很少伤其体肤。
可他一遇到沐照寒仿佛就失了控,她好好活着,他气不过,她轻易死了,他又有点舍不得。
陆忧也很担心:“你这脖子,真的没事吗?”
陆忧一早就问过沐照寒,脖子的伤怎么来的,沐照寒好面子,不想承认是被陆清规这狗掐的,便谎称是走得太急,脑袋让门夹了,正好夹在脖子上。
听闻陆忧此刻的关心,沐照寒将手抚上颈子,虽说看着吓人,但现在已经不疼了,料想紫绀散去,便就痊愈了。
她摇摇头:“没事了,下次哪个门再敢夹我,我就卸了它,砸个稀巴烂。”
说罢有意无意看陆清规一眼,陆清规报以一个冷哼。
几人找了一家客栈小憩,打算住一晚,明日进城,顺道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陆清规来蓉城这一趟,不是什么微服私访,打的是明牌,他动程冲,就是跟世家释放信号,让他们掂量掂量现在的朝堂究竟是谁说了算。
但明牌有明牌的劣势,那便是对手会有所防备。
所以陆清规在对程冲发起攻势的时候,必然要有人从旁辅助,陆忧是不二人选。
这是对程冲的算计,也是对陆忧的考校。
陆珏率领陆家门客部曲北上进京的消息,已经早早被陆清规的人放出去。
众人自然会以为陆忧也是跟随陆家大队的,不会想到陆清规单把他拎出来,来了蓉州。
陆清规的计划是他和陆忧兵分两路。
陆清规和林载前往太守府,借太守陈膺的力量从明面上调查程冲,而陆忧则扮作求官之人,去中□□面见程冲,承桑绿绮扮作陆忧的夫人。以绿绮的美貌,程冲绝不会放过。程冲一旦露出马脚,便给了陆清规动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