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鞋声响了一会。响到何景深面前,和坐成一排的领导互相观察。
又转身,拖到值班的护士站,递出一张奇怪的卡片,说了两句听不甚清楚的话。
护士很吃惊,急匆匆地跑进ICU,过不一会出来,又和卷毛男说了两句什么。
于是卷毛拖着拖鞋回来,对陈轲摆了摆手,打一个慵懒到极点的哈欠:“死不了了。等吧。”
走了。
徐子荷的父母从邻市赶到,徐子荷已经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领导们先一步离去,只有何景深和陈轲守着,给徐子荷办理住院手续,陪着一路从急诊中心到内科住院部。
与徐子荷的父母见面,握手,互相介绍。尽可能详细地说明和解释,孩子爸妈只是一个劲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执意要把抢救费用还给何景深。何景深没收,向值班医生确认晚上不需要陪护,领着陈轲从住院部大楼出来,一轮满月空悬天际,城池灯火稀松,飞蛾在路灯下无力地扑腾。
打电话给助理,助理已等得昏昏欲睡,开着国建会公务的轿车出车库来接人。看一眼腕表,荧光针走到十二点整。车停了,陈轲给何景深开门。自己坐副驾驶位,系安全带,对助理道:“先去A大。”
一路无话。
开车入校,陈轲人工导航,车停在教师公寓楼下,陪送何景深到电梯间,说:“老师……我就不上去了。明天上午我先去探望师妹,然后……”
折腾这大半个晚上,他知道老师很累了。很累很累。
而他也需要休息,师妹还没有醒来,后续一切仍然充满变数,无论如何他都得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
何景深没说话。也没什么别的动作。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曾看陈轲一眼。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走进电梯按亮按键。
消失在闭紧的门后。
第22章<二十二>
周六,陈轲起得格外的早。
天亮未久,还差几分才六点半,下床冲凉洗漱更衣。
一边下楼一边打电话给王筱,问女孩子生病的时候最希望收到什么礼物,王筱听得懵懵懂懂——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哑着没睡醒的嗓子:“报,报告陈总!毛爷爷!巧克力,花!”
进车库开车,抵达医院七点半整。朝阳穿透薄雾,门诊大楼的白瓷外墙、翠绿成林的园林植被,一切都笼着层金色的朦胧。
车停路边,空挡手刹,地图定位最近的礼品和花店,都聚集在不远处的商业中心。按导航前行,路过本市最大的花店,靠边停车进店买花,不到十分钟出来,打开右侧车门放东西——只能放副驾驶座,跑车并没有后备箱——猛地注意到雨刷上一张淡黄色的纸。
违法停车告知单,车牌号安A55555,小型客车号牌蓝色,违法停车时间2018年4月28日7点42分,违法停车地点:中辛大道西。
交通警察王某某,戳章,A市公安局城中区分局交通警察大队。
望天,叹气,上车。
抱着花和一大盒巧克力,GODIVA手工松露,商业中心逛了一小圈能买到的最贵的品种。乘坐电梯到住院部九楼,走出电梯间,熟门熟路地左拐数门号,正好和何景深在病房门口打个照面。
对视。
陈轲滞住呼吸——他能从何景深眼中看出所有老师想说的话,而每一句都沉重严厉,令他几乎无法承受——动一下嘴唇是想唤老师,但一瞬间就跌落回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