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慕容恪受遗诏辅政,当然拥立太子慕容暐。百官多倾心事慕容恪,意图推戴,慕容恪哪里肯从,但言国有储君,不容乱统,于是由慕容暐升殿嗣位。
慕容暐年方十一岁,慕容恪率百官入殿朝礼,谨守臣节,当下循例大赦,改元建熙,追谥慕容俊为景昭皇帝,庙号烈祖。尊慕容俊之皇后可足浑氏为太后,进太原王慕容恪为太宰,专掌百揆。上庸王慕容评为太傅,司空阳骛为太保,领军将军慕舆根为太师,夹辅朝政。
慕舆根自恃勋旧,举动倨傲,且有异图,适太后可足浑氏,干预外事,慕舆根欲从中播弄,煽乱徼功,于是先向慕容恪进言道:“今主上幼冲,母后干政,殿下宜预防不测,亟思自全,且安定国家,全是殿下一人的功劳,兄终弟及,古有常制,应俟山陵事毕,废去幼主,由殿下自践尊位,永保国基,方为长策。”
慕容恪惊诧道:“公莫非酒醉么,奈何敢出此言?我与公同受先帝遗诏,口血未干,怎得异议?”
慕与根不禁心怀惭愧,赧颜退去。慕容恪转告吴王慕容垂,慕容垂劝慕容恪速即诛除慕与根,慕容恪摇首说道:“今国家新遭大丧,二邻方在旁观衅,若宰辅自相诛夷,就使内乱不生,亦招外侮,不如暂忍为是。”
秘书监皇甫真,又谓:“慕与根已经谋乱,不可不除。”慕容恪仍然不听。无非只是慎重。哪知慕与根竟然入宫进谗言,秘密告诉太后,说道:“太宰太傅,将谋不轨,臣愿率禁兵捕诛二人。”
太后可足浑氏,素好猜忌,一听闻慕与根所言,便欲依议。还是嗣主慕容暐从旁进言道:“二公系国家亲贤,先帝特加选任,托孤寄命,想彼必不愿出此,莫非太师自欲为乱,因有此言?”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太后可足浑氏于是拒绝慕与根的建议。慕与根又思归东土,入宫禀报太后及慕容暐说道:“今天下萧条,外寇不一,国大忧深,不如仍还旧都。”
太后与慕容暐亦未从所请。
慕容恪得闻慕与根之言,知慕与根必将为乱,于是与太傅慕容评联名,密陈慕与根之罪,即使右卫将军傅颜,引兵至内省诛杀慕与根,并拘拿慕与根妻子和其党羽下狱,酌处死刑。
中外未悉详情,还疑燕朝廷骤诛大臣,不免惊愕。慕容恪独镇定逾恒,绝不张皇,每有出入,只令一人步从,或劝慕容恪宜自戒备。
慕容恪答说道:“人情方怀疑贰,非静镇不足安众,怎得自相惊扰呢?”
果然不到数日,人心复定。惟各郡县所征兵士,乍闻大丧,并有内乱谣传,往往乘间散归,自邺以南,路人拥挤,几至断塞。慕容恪授慕容垂为镇南将军,都督河南诸军事,领兖州牧,兼荆州刺史,出镇蠡台。又令孙希为并州刺史,傅颜为护军将军,带领骑士二万,观兵河南,临淮而还。于是全国兵民,各知朝内无事,相率安堵,不复生疑了。如慕容恪之才为社稷臣。
且说晋穆帝自亲政后,立散骑常侍何准之女为皇后,何准之兄何充曾经为骠骑将军,后来以名门应选,受册后正位中宫,柔顺有仪,毋庸细叙。
司徒会稽王司马昱,奉表归政,晋穆帝不许,内政仍付司马昱参决,外政多为桓温把持。
前领司徒蔡谟,虽由褚太后特诏起复官职,仍使为光禄大夫。
蔡谟称疾固辞,不复朝见,寻即病殁。诏赠侍中司空,赐谥文穆。蔡谟不失为良臣,故录及终身。自升平,荏苒五年,江淮一带,尚无大变,不过与燕兵争战数次,均皆失利。
西中郎将谢万,不战即溃,尤损国威。且王谢二姓素号世家,当时风俗人心,统重门阀阶级,谢万得罪被黜,不但国家感受影响,就是谢氏门第,亦为一落。
谢万之兄谢安,字安石。陈郡阳夏(今河南省太康县)人。中国东晋时期杰出的政治家。太常谢裒第三子、镇西将军谢尚从弟。
谢安四岁时,名士桓彝见到他,大为赞赏,说:“这孩子风采神态清秀明达,将来不会比王东海(即东晋初年的名士王承)差。”他在童年时,便神态沉着,思维敏捷,风度条畅,工于行书。
谢安少年时,得到名士王蒙及宰相王导的器重,已在上层社会中享有较高的声誉。
少年时的谢安曾拜访名士王蒙,与王蒙清谈多时,他离去后,王蒙之子王修问道:“刚才谈话的客人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王蒙说:“这位客人勤勉不倦,日后定将咄咄逼人。”
然而谢安并不想凭借出身、名望去猎取高官厚禄。朝廷最初征召谢安入司徒府,授任他佐着作郎之职,都被谢安以有病为借口推辞了。
后来,拒绝应召的谢安干脆隐居到会稽郡的东山,与王羲之、许询、支道林等名士、名僧频繁交游,出门便捕鱼打猎,回屋就吟诗作文,就是不愿当官。当时的扬州刺史庾冰仰慕谢安的名声,几次三番地命郡县官吏督促逼迫,谢安不得已,勉强赴召。仅隔一个多月,他又辞职回到了会稽。后来,朝廷又征召他为尚书郎、琅玡王友,谢安一概推辞。吏部尚书范汪举荐谢安为吏部郎,也被他写信拒绝。有关官员上疏认为谢安被朝廷征召,历年不应,应该禁锢终身,谢安便放浪于东部的名胜之地。
谢安曾到临安山,坐在石洞里,面对深谷,悠然叹道:“此般情致与伯夷有何区别!”又曾与名士孙绰等人泛舟大海,风起浪涌,众人十分惊恐,谢安却吟啸自若。船夫因为谢安高兴,照旧驾船漫游。风浪转大,谢安慢慢说:“如此大风我们将如何返回呢?”船夫听从吩咐立即驾船返航。众人无不钦佩谢安宽宏镇定的气度。谢安虽然纵情于山水,但每次游赏,总是携带歌女同行。
谢安虽然屡屡不愿出山,但当时执政的会稽王司马昱说:“安石既然能与人同乐,也必定能与人同忧,再征召他,他肯定会应召。”
安石就是谢安的小字。
当时,谢安的弟弟谢万任西中郎将、豫州刺史,担负守边的重任。谢安虽然隐遁山林,但其名声超过了谢万,有任宰辅的声望。他平素常常用礼节来教导子弟。
谢安之妻刘氏,为丹阳尹刘惔之妹,见伯叔多半富贵,独谢安隐居不仕,常语安道:“大丈夫当不若是呢。”妇人终难免势利。
谢安掩鼻道:“卿所见未能免俗,岂丈夫定要富贵么?”及谢万已然褫职,门第减色。
谢安年已四十余,免不得顾虑家门,转思仕进。君亦未能免俗了。
可巧征西大将军桓温,上表奏请朝廷征辟谢安为征西司马,朝旨立即召传谢安。谢安便来到都中。自新亭启行,朝士多往饯送,中丞高崧戏语道:“卿累违朝旨,高卧东山,诸人互相私议,谓安石不出,如苍生何?苍生今亦将如卿何?”说毕大笑。
谢安被他一嘲笑,也不禁惭愧起来,勉强支吾,终席即去。
谢安既到江陵,与桓温相见,谈笑竟日,甚惬桓温心意。及谢安趋出,桓温问左右道:“汝等曾见有如此佳客否?”嗣桓温有事访谢安,至谢安居室,谢安适早起理发,久不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