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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传来太子微弱的呻吟,尹竹却没有立即过去。
他回到琴案前,十指轻抚琴弦,奏起一曲《高山流水》。
他在等。
等那个骄纵半生的储君醒来。
等他在苟且偷生与玉石俱焚之间——
做出最艰难的抉择。
两个时辰后,太子终于醒来。
他睁开眼的第一句话便是:“尹竹呢?”
守在床边的宫人连忙去唤。
尹竹匆匆赶来,还未行礼,就被太子一把抓住手腕:“你去哪了?”
尹竹摇头,指了指太子的伤处,又指了指自己心口,示意无碍。
太子松了口气,随即冷笑:“时岁那个乱臣贼子呢?是不是已经……”
尹竹急忙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
他蘸水在案几上写下:“殿下,我们离开京城吧。”
太子愣住:“你说什么?”
尹竹继续写:“去封地,我陪您一起。”
“你让孤逃跑?”太子猛地挥袖打翻茶盏,“除非孤死——”
尹竹咬了咬唇,忽然跪下:“求您,就当是……怜我。”
太子看着尹竹通红的眼眶,终于……沉默了。
陈裕安前二十二年从未真正懂得何为情爱。
他曾以为自己深爱沈清让,可当那人饮下他亲手下的“春风渡”,昏沉地倒在他怀中时,他心头涌起的竟不是占有之喜,而是扭曲的快意。
看啊,那个算无遗策的时岁,终于也要尝到失去的滋味了。
作为储君,他自幼受教于大虞最顶尖的鸿儒教导。
他比谁都清楚,在时岁“奸相”的骂名背后,是边关安定的烽燧,是市井繁华的灯火,是百姓口中“丞相新政”带来的丰年。
嫉妒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他生来就是被困在青城山的囚徒,而时岁却能在这锦绣河山中大展宏志?
就连他唯一想占有的将军,心里装的也都是那个奸佞之臣!
直到那夜,时岁将“春风渡”原样奉还。他在药性煎熬中随手点了个最顺眼的少年,想着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可当晨光透过纱帐,他看清身旁人浑身青紫的伤痕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可是大虞储君!
是自幼习圣贤之道、受万民供养的太子!怎能像个禽兽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