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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第1页）

陈隐看这个叫戎吉的少年一脸挚纯可爱，又是那么个好骗的馋虫，倒有些意思。心道，放他一个人上路还真是危险，既然顺路，不如就带着这家伙一道走。

于是又在山上捱了两日，两人便收拾了行李，别过大佛寺几个大小和尚，起身往省城去了。

此刻正是仲春时节，山中甚是寒冷，山脚下却已是春意盎然。

少年本就穿得单薄，走得热了便脱去外边的袍子，里面只穿一件白色短褂。他有些小孩子心性，走一步蹦两步，见花就要折花，见鸟就要追鸟，十分雀跃。秀才跟在他身后走，只觉得好笑。

待进了北城门，恰是正午时分，两人踅进齐家老店，一叠声地呼唤伙计赶紧卖一只烤羊腿和半斤酒来吃。

谁知那店家歉疚道：“不敢怠慢二位贵客，然而今日孙员外家娶儿媳妇，小店杀的羊全被他家预订走了。酒倒是有，烤羊腿却没有。”

那少年戎吉听说没有肉，顿时杏眼圆睁，跳将起来道：“你敢说没有！”

他抄手就将桌上的空碗筷一摔，跌得瓷片霹雳啪嚓碎了一地。

店中伙计原以为这两个都是斯文人，没料想这漂亮少年竟如此凶顽，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不卖！确实已订完了。”

陈隐心里知道这小祖宗兴兴头头走了半日，心里只记挂着要吃羊肉，眼看他吃不上就要闹事，连忙站起来拽住戎吉，笑道：“这家不卖，我们去别家！伙计莫怪，我这兄弟年纪还小，摔破的碗我来赔！”

伙计先是被那少年唬住，此刻看这书生模样的人倒还讲理，只得勉强换了张笑脸来，道：“好说好说！只是这孙家婚宴很有排场，我们县城又不大，恐怕全县的羊肉今儿都被订完了。若是等得，我家上好的羊后腿，明日一早为二位预备。”

全县都预定完了？这下不只少年，连陈隐也皱起眉来。经过这一两日的相处，他情知戎吉乃是一派天真率性，情绪不知收束之人，不敢扫了他兴，连忙笑道：“不要紧，这位姓孙的财主我认得，我当年考中秀才，也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既然全县的好羊肉都在他家，我们不如也封一份贺礼，到他家里去吃。”

听说仍有羊肉吃，戎吉瞬间转怒为喜，拍着手笑道：“好也好也！快去快去！”

一时秀才付了摔破碗筷的账，两人出了齐家老店就往城内走，果然孙家大宅门口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此刻正逢吉时，一乘大红喜轿在迎亲队伍的簇拥下迤逦而来，新郎家忙不迭地将喜果银钱撒到当街，一时间儿童欢闹抢夺，锣鼓声响，鞭炮齐鸣。两个丫鬟婆子上前将新娘从轿内扶下，踩着预先铺好的红毡，踏过火盆缓缓往院内走去。街上围观的乡亲邻人们都一介声地鼓掌叫好，真真是热闹非凡。

戎吉站在街上，抱着胳膊朝宅子里眺望。孙家乃是当地的望族，房舍层叠，树木荫茂，一派繁盛景象，但少年却紧锁着眉，面色凝重地低呼了一声道：“这里，有妖怪！”

孙家宅院里已走出一名知客，见陈隐和少年戎吉器宇不凡，又一直站在门口瞧，上前作了一揖，笑道：“二位贵客，想来是赏光到鄙宅喝喜酒的？”

陈隐忙取出临时写的一张名帖，连同封好的五钱银子递上去，笑道：“鄙姓陈，是孙老爷的旧交。今日特来恭贺老太爷新翁之喜！这位是……呃，舍弟。”

知客接过名帖和银子，连忙道谢，忙将两人迎进大门内去。

他二人绕过一道影壁，只见正屋天井里披红挂彩，高搭戏台，摆满了宴客用的桌椅碗盏，耆宿乡绅亲朋邻里满满地坐了一院子。后厨里热气腾腾，厨娘帮工们正一碗碗地往前院上菜，整屉的包子馒头，满盆的鸡鸭鱼肉，菜蔬果肴橙黄碧绿，满满当当地堆满了桌子，众宾客觥筹交错，正吃得热闹。

陈隐正待上前同孙员外打招呼，却听见司仪高唱新人拜堂，方才那一对披红挂彩的新人已被丫头仆妇们簇拥着，一步三摇地走了进来。正堂前红烛摇曳，端坐着孙家那一对高堂父母。众人于是一阵起哄笑闹，高喊着吉时已到拜堂拜堂。

陈隐见了，只好先拉着戎吉在靠近影壁的一张桌前坐下，且先观礼。

那戎吉原本一脸馋相，此刻对着满桌的菜肴却好像没了兴致，他也不大在意拜堂的新郎新娘，只顾不错眼地盯着内院里瞧，好半晌才靠近秀才，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屋子里头，有妖怪！”

秀才以为他小孩子胡说八道，深怕他在人家的良辰吉日里犯了忌讳，忙低声喝止道：“烧羊肉马上就要上桌了，你且不要胡闹！叫他家亲戚听见，赶我们出去！”

少年见他不信，不满地瞪他：“我没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