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语未了,却听见内宅里一叠声地尖叫,有个婆娘穿着送亲人的喜服,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也不顾冲撞了前厅正在拜堂的新人,面露惊恐,大声喊道:“有……有妖怪!有妖怪!”
原本前院正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冷不防听见这一声尖叫,往来张罗的知客管家们都急了眼,连忙上来将人揪住,喝道:“休要胡言!大好的日子,你一个年高有德的老人家,在这里发什么疯?”
那婆子却并不住口,急着挣脱他们,哭喊道:“放我家去!放我家去!有妖怪!”
孙员外听这边乱叫,连忙站起来,止住她道:“这位嬷嬷想是喝多了酒,赶紧来两个人,且搀她下去休息吧!”
谁知那婆子见人要将她拖回后园房内去,却只是不肯,挣扎着只要往大门方向跑,口内仍是发了疯一般地喊叫道:“有妖怪!放我家去!”
众宾客原本以为她是醉酒,正待看个热闹,此刻见她面上俱是恐怖之色,也不像是失了神志,便有几个好事的高声问她道:“你在哪里看见妖怪?”
那婆子忙嘶声道:“洞房之内,还有一个新娘子!和这一个长得一模一样,我见了奇怪,正待伸手去拉扯她,却不想那新娘子舌头伸出来三尺来长!吓死我了!”
说毕,几乎连腿都软了。
宾客们闻言顿时议论纷纷,有好事的还站起来朝内宅里探头探脑。管家丢下那婆娘,正要进屋去看个究竟,说时迟那时快,却只见一道黑烟暗沉沉乌漆漆从内院里飘荡出来,瞬间盖住了天光,竟将这大日头底下的朗朗乾坤遮蔽得如同黑夜一般。
这一下非同小可,那妖物甫一窜出,院内皆是哗然。陈隐举目看去,竟看见半空中一条通体乌黑,如成年男子胳膊粗细的蛇形活物,挟着浓重的腥臭狂风,正是从内宅中来的。
陈隐见了,心里惊道:这不就是前日梦里所见的那个妖物?怎么□□的,竟从这里蹿将出来?
戎吉却不待仔细思忖,立时杏眼圆睁,随手抄起桌上筷筒内的一把竹筷便一跃跳到了桌上。只见他身形轻舒,足尖轻点过数张桌席,人已落在天井正中央的戏棚顶上,高声叫道:“好妖怪,敢来作死!”
那黑蟒盘在半空中腰身又粗几尺,仿佛有缸口粗细了,听见这一声叫旋即转过头来,细长的眸子朝戎吉身上一瞥,它那对眼珠子极亮,却闪着阴冷如鬼火般的寒光,不带丁点暖意,大白天的瞧着依然叫人脊背发凉。
见说话的是戎吉这样一个半大小子,它冷笑了一声,竟口吐人言道:“谁家乳臭未干的娃娃,敢来招惹爷爷我?”
戎吉也不答他话,左腕用劲一抖,方才握在手中那一把竹筷,如漫天花雨般直向蛇妖撒出。
蛇妖发出桀桀怪笑:“这可是你先动的手,今天倒要尝尝你这小崽子的嫩肉弹不弹牙!”
它旋即跃起数丈,挟起的恶风将竹筷纷纷挥落,张开血盆大口便猛地朝立在戏台上的戎吉俯扑下来。
院内宾客见到眼前这场景,顿时一片抢命也似的惊呼,纷纷推开面前桌椅杯盘,个个起身奔逃,一时间女人哭孩童叫,你踩了我的鞋子,我绊了你的裙角,碰倒桌椅砸碎碗筷,乱成一团。院内腥风阵阵,哭爹喊娘,哪还有甚么婚礼的喜气可言?
戎吉轻叱一声,瞬间已执了一柄短匕在手上。
对付那条俯扑下来的长蛇,短兵器并不趁手,但此刻他也顾不得这许多。
那大蛇佯装正面俯攻,其实却是虚晃一枪,近到数丈处它突然长身一翻,尾巴带着劲风“呼啦”一声朝戎吉猛扫过来。
戎吉猝不及防,“啊”地一声低头,只堪堪躲过长虫的尾风,却被扫掉了发髻,顿时鬓边散乱。
陈隐听见少年的惊呼中还带着娇嗔的意味,心中大急,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一股勇气,抄起手边一把铜壶就朝那半空中的蛇妖掷去。但他膂力到底只是个常人,掷不太远,漫说一击而中了,甚至连那巨蟒的尾风都没擦到。
那蛇妖却是个眼观六路的,在一片嘈杂声中听见这一记响,竟翻起怪眼瞪了秀才一记,目光里具是凶意。它似乎被这个凡人激怒了,“呼”地一尾巴就将戏台顶上的戎吉卷缠住,又张开血盆大口朝秀才扑将下来。魔。蝎小说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