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水珠分毫不落地落在沈续头顶。
之后,他被这阵头顶盘旋的冷气所惊醒,再没看清宁心的脸。明明她应当是想要对自己说什么的,可梦里怎么会开口。
天光大亮,沈续蓦地睁开眼,凝聚在眼底的湿润也跟着奔涌而出,从眼眶再到鬓间,他用力侧过身,将它全部都抹在枕套上。
宁心想要表达的他知道,作为汤靳明的母亲,她有入过他的梦吗。听说底下的人只有在极其担忧,孩子过得极度差劲的时候,才会用力想要通过梦境表达感情。
沈续撑着床缘坐起,用力将额前散落的碎发捋至脑后,并挪到床头靠着刷了会手机。
他沉睡的时间比想象中的长,通常五六个小时就能满足日常睡眠了,这次居然直接睡到了早晨十点。
医院科室群组里照样热闹,急诊缺人,手术时间有问题,这个病人在门诊闹事,那个患者家属又想塞钱给护士被发现了。
事情虽然不大,零零碎碎加起来都是工作量。
当然,沈续的邮箱还收到了学生的论文修改。
即便休假也有事做,保持工作的频率令沈续心安。
他有意无意地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响动,试图以此判断汤靳明是否还在家中。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放弃了。
托开发商的福,每堵墙都做到了绝对的隔音。
他记得他睡觉的时候门仍然是开放,大概是汤靳明在他睡着的时候过来关的。
想到汤靳明,沈续又一动不动地陷入沉默。
他和汤靳明已经不是小孩了,为什么还要无休止地争吵,就不能面对面坐着聊几句吗?
倒是上次在医院也心平气和地一块吃过饭,可那顿饭似乎也没吃完,他被叫去急诊的时候,汤靳明还在对着那碗面挑三拣四。
沈续可以随意垫几口就工作的。
但汤靳明不是,他有很多讨厌的事物,但大家都不晓得究竟哪个是他最厌恶,且永远无法和解的。
毕竟他太能忍了,将不喜欢装得很热爱。
如果他们原本就不该是走到一起的性格,那么互相折磨如此之久,却仍旧不肯最先退出,在这之间,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这条铁则是不假,谁都能说,谁都可以做,但真正愿意断舍离的根本不是这批将减负挂在嘴边的人。
沈续轻轻抚上心脏,他仍然记得汤靳明兴致勃勃地对他说他完成跳伞的时候,他是怎么心脏抽痛,而后果断给了他一巴掌。
生命太宝贵,他见过那么多人因为一时贪欢而内脏破裂,送到急诊的时候,他边为他们打肾上腺素维持体征,边听到重伤者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微弱地重复那苍白的七个字。
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救救我。
救救我。
随后,监护仪的警报代替沈续宣判死亡。
那些后悔索绕耳畔只增不减。汤靳明应该来急诊看看,那里躺着的人远比他年轻,甚至比他高大威猛的也无法逃离死亡的束缚。
沈续不想变成那些家属中的一员。
如果这是能够预料的未来。
沈续宁愿在最初就选择拒绝。
“呼。”沈续深呼吸,强行让脑海中的浪潮停止,趿拉着拖鞋一瘸一拐地往客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