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梓棠意识到他对待车厢内那人的态度显然和对待其他人不一样,更客气些,但同时也显得更警觉,“你告诉我,他是什么人?”
“我不认识他。”车厢内那人咳嗽两声,语调轻缓地重申。
“我知道你不认识他。”格里鞑恼道,“方才有贼人攻击整个土匪帮,你应该也听见了动静,这帮贼人来自什么团伙?目的又何在?”
这话显得有些矛盾,但许梓棠靠在不远处的树干后,却隐隐明白了格里鞑的意思。
——他知道车厢内那人在贼人来袭时一直呆在马车里,而他之所以把俘虏拉过来,则正是因为相信车厢内之人的能力。
格里鞑想让那人判断,对面到底是何意图。
过了片刻,车厢内那人似乎是低低笑了两声。
“我为何帮你?”
格里鞑突然发出冷笑,他走开几步,一脚将一具尸体踢到车厢前。
那尸体正是先前袭击许梓棠的那位,太阳穴边还残存着被车厢内之人用锁链砸出的鲜血。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人之前想杀你,所以你才出手用铁链砸死了他。”格里鞑粗鲁道,“他们目标是你,下次,你可没有锁链能用。”
车厢内那人又是停顿数秒,“你说得对。”
但许梓棠却在心里道:不,格里鞑错了,车厢里那人出手并不是因为自己是对方目标,因为我才是,而我当时快被打死了。
格里鞑说:“那便把这人身份告诉我。”说着,又是将俘虏的头往车厢狠狠一压。
俘虏顿时感到方才那短暂打量自己的目光又回来了,态度懒散,却又莫明让人心中发怵。
终于,难熬的数秒之后,那目光移开了。
“区区山贼罢了。”
“山贼?”格里鞑重复,面色犹疑,“只是山贼?”
“只是山贼。”那人似乎是真的挺虚弱,他又咳嗽了几声,“杀了便是。”
说这话时,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谈论天气。格里鞑却依旧不大信,“你确定?”
“是。”
格里鞑将俘虏拉了回来,转头对候在那的土匪道:“行了,你去杀了他吧!”
“好嘞!”
只听“砰”的一声,马车的车门又重新被格里鞑关上了。
许梓棠背靠着一棵树,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一阵俘虏的惨嚎后,她的身体又不自觉往后缩了几寸,脑海中又一次想起不久前自己将狼牙棒冲着那名男子砸下的情形。
与此同时,脑中如同魔音一般,回响起一句话,正是车厢里那人先前对自己的劝慰:
“姑娘,最好还是动手。”
她身子打了个颤,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将双手伸到自己的眼前——
直到此时,她才切实地意识到了一件事:她杀人了。
就算是万不得已,就算那人毫不无辜,但这依旧无法掩盖她亲手结束他人性命的事实。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终于是后知后觉生出了一种恐慌感——似乎是自己冥冥中已经见识到了命运的岔路口,且在那做出了选择,再也无法回头。
土匪帮此时所处的山,叫做大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