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李守望第一次对他动手,但却是第一次对游弋动手。
李守望经常打他,枣树藤都不知道抽断多少根,梁宵严从不觉得有什么。
疼痛是他的常态。
是他婴儿时期需要的抚触,是他幼儿时期渴望的拥抱,是他少儿时期争取的温饱。
他从出生起、从有记忆起就在疼。
不是身体疼就是心里疼。
他一直觉得疼痛只是一种过敏原。
有人对这种过敏原的耐受力高,有人耐受力低,而他不过敏,所以他并不畏惧,习以为常。
直到那天他从地上醒来,下着大雨,看到弟弟幼小的身体趴在雨中,背上那么长一道流血的伤口,被雨水浇着,仿佛一具没人要的、被抛弃荒野的小尸体。
他才意识到,这种过敏原会要孩子的命。
毒打之于他只是疼痛,对弟弟来说却意味着死亡。
毒打好可怕。
比孤独还要可怕。
从那之后,他经常在弟弟被打时产生幻觉。
这些幻觉迫使他最终杀了李守望。
“那你有去看医生吗?”
游弋回想小时候他们在寨子里的那几年,哥哥好像从没有离开过他超过半天时间。
“你为什么不去看医生?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还是绷不住地哭了出来,胃里翻江倒海,疼得心脏开裂。
“我是你弟弟,我是你唯一的家人,我可以保护你的……为什么连这种事都不告诉我……这么多年了……你发病时得多害怕啊……”
“看医生要怎么说?精神分裂?”
梁宵严的语气甚至带着点讥讽。
游弋听不得他贬低自己:“别瞎说!
你这是生病了……”
“但寨子里不会有人认为这是生病,他们会觉得我疯了,疯病会传染,下河西那家姓李的女人因为精神失常被关起来了,我也会被关起来,到时候你怎么办?”
他从弟弟怀里抬起头。
黑暗中,两个人望着彼此。
眼睛是灵魂的湖面,他们坠落进彼此的湖心。
“你这么蛮,谁愿意养你?”
“谁来养我才能放心……”
“你管我干什么啊!”
游弋哭着一头撞进他怀里,“你不养,总会有人养!”
“我还有叔叔、姑姑,即便他们都不养还有村长呢,总有人管我的,你先顾你自己呀!”
梁宵严沉下脸,冷眼看着他。
“叔叔,姑姑,村长,你想让谁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