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的南方人看见北方的漫天风雪,惊奇之余喜欢形容其为“鹅毛大雪”,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仿佛全天下的雪都应如此。
可当西伯利亚寒流南下,蒙古高原上的风雪恍如重击的拳头,呼啸着砸到脸上,一会就能把人冻“面无表情”。
蒋翊武坐在轮式装甲车内,风雪就在车外不停敲击,仿若狂乱的醉汉在砸门。嗖嗖的气流从车体缝隙钻进来,吹的人刺骨生疼。
装甲侦查连全员穿戴小羊皮的冬季作战服。脑袋,手掌,双脚都戴着皮毛皮套皮靴,可大部分南方士兵还是时不时肌肉颤栗。
作为一个湖南人,蒋翊武从来没想过两千多公里外的北方能有“白灾”这种可怕的自然现象,更没想到要在这种环境下作战。
装甲车的轮胎挂上防滑链,摇摇晃晃的在苍茫草原前进。驾驶台上丢着黑皮笔记本,是从遇袭的野外勘察队尸体上捡来的。
这些遗物如无机密,一般要交还给死者家属。写笔记的是郑州工学院毕业的勘探员。
二十出头的伢子,风华正茂,是七年前第一批靠助学贷款和国家补贴上学读书的孩子。他用自己的聪明脑瓜走出穷困的山沟沟,带着全村的希望为建设祖国贡献一份力量。
蒋翊武翻了翻笔记本,不忍多看。他也出身平民,靠父亲节衣缩食送进私塾求学,同样靠自己的头脑和韧性,从个懵懵懂懂的革命青年成长为人民军队的骨干力量。
遇害的年轻人本应有同样的人生路径,国家铺好了所有后续道路,就等他成长起来,担当大任——勘探员,勘探队长,道路工程师,项目总工。
笔记本里头记录了年轻人的生活感悟,家庭琐事,内心希冀和美好愿望,真实而质朴。可这一切停在了几个小时前……
哥萨克骑兵的马刀劈开年轻人的后背,尸体下是散乱的道路地理水源气候等勘探资料——仓促遇袭中,队里的两名退伍兵组织防御,年轻人则想着保住自己几个月的成果。
“狗日的哥萨克,只会挑落单的小队伍下手,有本事来挑老子的装甲营。”蒋翊武咬牙痛骂,恨的心头生疼。
国防军第72师是乙等轻型摩托化步兵师,全员一万两千多人,没有装备履带战车之类的重装备。
摩托化部队装备轮式车辆的。其价格便宜,机动性强,维护性好,对后勤要求也低。
别看72师只是乙等师,可兵员素质好,火力响应快,其战斗力只会比当年“六大主力师”更强。
机械化部队反而因为装备太重,严重依赖铁路线机动,反而不适合部属在蒙古草原打低烈度战斗。
随着铁路不断深入草原,轮战部队跟蒙古王公和俄国骑兵的较量愈加白热化。蒋翊武的装甲营驻守塞音山达前沿大半年,已经跟对手干了十几次。
背后有铁路支持,国防军的后勤远比对手更强,能支撑起更大规模的部队和更远距离的军事行动。
蒙古牧民逐水草而居,几乎都是文盲,历来奉行谁强跟谁,本身没有太强的民族概念。
国防军出现后也不提什么宗教信仰民族之类的屁话,就以“当地群众”称呼,并且给他们改名。
目前闹独立的蒙古活佛叫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所谓内阁总理叫巴德玛多尔济,财政衙门长叫罗布桑巴尔丹……这么长的名字,谁记得住啊?
于是宣传中,活佛成了封建奴隶主头目巴图,对方总理叫做俄国走狗巴德,财长变成放高利贷的吸血鬼巴丹,都是“巴”字辈,简单好记。
“后世”蒙古人受苏联控制建国时,可是直接断了活佛传承,拆了寺庙,排队枪毙庙里的喇嘛。
“圣光”觉着几十上百万的群体没必要搞出个民族来给自己找麻烦,反正彼此长相差不多,就该从文化上断对方的根。
文字、语言、乃至民间传说,都是要汉化的。今后五湖四海的群众聚在一起,你是广西的,他是江苏的,我是蒙古的,都是一口普通话,没有区别嘛。
蒋翊武的装甲营中就有一百多号当地牧民小伙,训练半年也能说几句汉话,吃得饱,穿的暖,日子过得比王公老爷还舒坦。
在不知名的草原“海子”附近搜索半天,几个牧民士兵找到了蒋翊武要的目标——草原并非完全平坦,起伏的矮丘随处可见。有足够高度遮蔽寒风的矮丘是宿营的最佳地点。
蒋翊武戴上风镜,从轮式装甲车的车顶探出头,举起望远镜看向远处的矮丘。皑皑白雪中突兀的竖着两根十几米高的无线电天线。
在天线下有几个落满雪的蒙古包,还有马桩马厩之类设施。若不是有经验的人刻意观察,近距离路过都无法辨认。
“哥萨克畜生竟然躲在这里。”蒋翊武没过度靠近,只悄悄下令将装甲侦查连的三个排集合起来,并调来营部加强的机炮排。
三辆车载“82迫”是连里最强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