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双手有些颤抖地接过那支对于他来说算是“好烟”
的香烟,就着黄政递过来的火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警惕地看了看被拦在十几米外、脸色不太自然的柳月等人,终于压低了声音,像是怕人听见似的说道:
(“黄……黄县长,您是个大官,俺信您一回。
俺也姓黄,您叫俺老黄头就行。
收成……唉,收成是不赖,这稻谷伺候好了,一亩地收个一千四五百斤没问题。”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庄稼人的自豪,但随即就被巨大的无奈和愤懑所取代,“可是……可是收成好有啥用啊?卖不上价啊!”
)
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比划着:“俺听说邻县的好大米,能卖到两块多钱一斤!
可咱们这儿的粮站,统一来收,最好的谷子也就给八毛!
次一点的,压到六毛!
这……这让人咋活嘛!”
黄政眼神一凝:“粮站?你是说,是镇上的粮站统一压价收购?”
(“可不就是嘛!”
老黄头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话匣子打开了,“不光是粮食!
还有花生、油菜籽,榨出来的油,都一样!
价格被压得死死的!
俺们自己家哪吃得了这么多?想偷偷运到外地去卖?嘿!”
老黄头脸上露出恐惧和后怕的神色,“谁敢啊?前些日子,隔壁村有几户年轻人不信邪,合伙租了辆车想拉出去试试,结果刚出村口没多远,就被人把车砸了,人也打得不轻!
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
黄县长,您要是不信,去附近村里打听打听,哪个村没有几个因为想卖粮卖油挨过打的?”
)
听着老黄头带着哭腔的控诉,看着他那张被生活重压和恐惧刻满沟壑的脸。
黄政只觉得一股炽热的怒火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胸膛剧烈起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如利剑般扫过不远处那些衣着光鲜、面容姣好的镇领导,尤其是柳月和夏飞萌,眼神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滔天的怒意,“不进镇委了!
现在,立刻,进村!”
他倒要亲眼看看,在这片看似平静富饶的土地上,老百姓究竟过着怎样一种被层层盘剥、敢怒不敢言的生活!
这场调研,已然从了解情况,变成了直面血淋淋现实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