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在审讯慕容家家仆时,牵扯出当年的旧事来。”
“若非如此,女儿怎会知晓,父亲并非是因为怨怼母皇,才郁郁寡欢,潦倒病逝的。”
穆念白眼眶微红,语气哽咽,在沈宜兴震惊目光的注视下,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是在极力压抑心底的悲怆与委屈,声音颤抖,“父亲他”
“他是被人生生剖开肚腹,剥开血肉,割下契果,受尽折磨,失血而亡的!”
穆念白跪下来,像个孺慕的幼儿,攀着沈宜兴的双膝,仰望着她:“父亲临死前,还睁着眼睛,望着京城的方向,他还一遍又一遍,呼唤着您的名字。”
沈宜兴如遭雷击,浑身战栗,呼吸急促紊乱。
她伸出颤抖不停的手,轻柔地抚上穆念白那双肖似穆白的眼睛。
——她也受过开膛破肚的伤,她知道那有多疼。
但她的疼是为她自己受的,穆白的疼,却是因为她。
沈宜兴缓缓握紧双拳,竭尽全力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是谁做的?”
沈宜兴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
是慕容氏奉命南下扬州,是他堂而皇之,杀死穆白,又若无其事地返回京城,骗自己是穆白心生怨恨、抱恨而终。
原来并不是自己害死了穆白,原来穆白并不恨自己。
她这些年的愧疚、这些年的痛苦、这些年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竟全都是在替他人受过。
沈宜兴心中的愤怒,在穆念白说出“慕容氏”
这三个字的时候达到了难以遏制的顶峰,她骤然起身,唤来内侍。
“来人!
将慕容氏那个贱人传过来!”
沈宜兴仿佛是觉得这样传人过来,路上难免会旁生枝节,她飞快地改变了主意。
沈宜兴转身进了内殿,穆念白只听见剑鸣匣中,仿佛一阵龙吟。
片刻后沈宜兴回到殿中,手中却多了一柄锋芒逼人的长剑。
她目光冷然,冷声讥讽。
“多日未见,朕是应该亲自去看一看。”
“朕宠爱的多年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毒夫。”
第82章太女的崩溃“拦住陛下!”
……
尽管知道自己这位戎马一生的母皇过惯了快意恩仇的样子,但穆念白还是被她提剑就要杀人的举动震惊了一下。
沈宜兴现在的表现,任谁见了都要盛赞她对穆白的一片深情。
她肯为了曾经深爱的男子手刃自己最宠爱的侍君呢!
试问古往今来,还有哪个皇帝愿意为一个早早亡故的男人做到这一步?
穆念白心中只觉得十分不解。
幼年时那些惨痛的经历和对生父的眷恋早已经在多年来的出生入死中褪了色,随着扬州城中那条波澜不惊的长河静静流向了远方。
她其实早已经把小时候的事忘得差不多,但凭借残存的记忆,穆念白可以断定,从她记事起,到慕容氏南下杀死穆白,她从来不知道沈宜兴的存在。
她既没有回扬州给被旁人戳着脊梁骨骂不贞的穆白澄清撑腰,也没有给扬州这一对凄风苦雨的孤女寡夫送过什么保证生活的物资,甚至连寄托思念与爱恋的书信,她也一封没有写过。
穆白一开始,还会倚在狭小的窗户边,绞着帕子,咬牙切齿地骂几句“死鬼”
“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谁会想她”
“不如死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