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自南城起时,我便知事不可为。
朝堂上下烂透了根,粮仓账册皆是虚数,打开粮囤只剩半仓霉谷。
遣人寻草药,药坊早已被官员私藏,街头巷尾满是咳血的百姓,白日抬棺的队伍能从东市排到西市,夜里家家户户都有哭声。
老皇帝宾天那日,大皇子和二皇子卷了国库逃了,留我一个空有头衔的“大将军”
,守着一座断粮断药、人心尽散的死城。
我登城楼望过,曾几何时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只剩野狗啃食,无人收殓的尸骨;曾向我叩首祈盼生路的孩童,再寻时已冰凉地蜷缩于墙角。
我拔剑斩过趁火打劫的乱兵,也跪过掌管粮草的宦官,可我救不了一城百姓,亦守不住与你的约定。
你在前线浴血,我却连后方都护不住,这“大将军”
三个字,于我而言是耻辱,于百姓而言更是笑话。
我无颜见你,更无颜见满城枉死的魂魄。
此信写罢,我便坠崖谢罪,你若归来,不必寻我尸骨。
天武亡国,是我之过,你不必自责,带着大军谋生路去罢。”
语罢,景宴深吸了一口气。
这封诀别书的每一个字,他都反复念过无数次。
那都城后的无底崖,他也去过无数次。
他不相信,褚怀川会这样将尸骸遍地,血流漂橹的天武国,留给他。
之后的日子,他带人翻遍了天武国的每一寸土地,无底崖更是翻了个底朝天。
可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褚怀川的尸身。
“我生时,找了他整整五年,”
景宴笑得癫狂,“后来,我也染了瘟疫,最终病死了。”
“许是执念太深,魂魄徘徊不去,积攒起了怨气。
我死后成了恶鬼,却依旧在找他。”
“成为鬼的日子,就更长了,我已经不记得找了他多少年。
直到有一日,我看到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仙君。”
“我以为是认错了,可经过我百般调查,却发现,他就是——褚怀川!”
“他成了玄境派的掌门,还收了一个徒弟。”
景宴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但那时,我是不恨他的。
我只想找到他,将当年的事,好好问问清楚。”
“为何要自行了断,不肯等我回来?为何他不但没死,后来还入了仙门,当了掌门?”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既然没死,又为何不肯来见我?”
景宴的面目狰狞起来:“我去玄境派找他,他从不肯见我,总是派人将我赶走!”
“后来,我怒了。
便闯了地府,想要看看他的命数,从上面寻找当年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