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军离开后,陈素梅留下来陪夜。夜深人静,丽姨一直没睡,望着天花板发呆。
“素梅,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招人烦?”黑暗中,丽姨突然问。
“怎么会呢,丽姨您别多想。”
“我知道建军嫌我管得多。”丽姨轻声说,“可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什么都跟我说,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交了哪些朋友,甚至偷偷喜欢哪个女生。。。”
陈素梅静静听着。
“他爸走得早,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丽姨继续说,“我省吃俭用供他上学,他发烧我整夜不敢睡,他考试我比他还紧张。为了他,我一直没再嫁,怕后爸对他不好。”
“您为他牺牲了很多。”陈素梅说。
“不是牺牲,是心甘情愿。”丽姨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孩子长大了,就像小鸟飞走了,巢里就剩下老鸟,每天守着空荡荡的树枝。”
陈素梅不知该如何安慰。作为旁观者,她能理解双方的感受,却找不到解决之道。
第二天,张建军如约来看母亲,还带了水果。但他只待了十五分钟,接了个工作电话就匆匆离开了。
丽姨出院后,陈素梅时常去看她,发现老人越来越沉默。有时她会坐在窗前一整天,就为了等儿子一个电话;有时她会翻出老照片,一看就是好几个小时。
一周后,陈素梅再次去看丽姨,敲门没人应。她有种不好的预感,用力拍门喊道:“丽姨!丽姨你在家吗?”
门内传来微弱的声音:“门没锁。。。”
陈素梅推门进去,看见丽姨瘫坐在电话旁的地上,脸上泪痕未干。
“丽姨!”陈素梅冲过去扶她。
丽姨抓住陈素梅的手,声音颤抖:“素梅,儿子不要我了,让我自生自灭。等哪天你见不到我,就说明我死在家里啦!”
陈素梅心疼地搂住老人:“别胡说,您儿子怎么会不要您呢?”
“要是吵架也好呀!”丽姨泪如雨下,“现在是无视,彻底的无视,当我是屁,连屁都不是,屁还臭,我连臭,都不臭。”
陈素梅把丽姨扶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丽姨平静一些后,开始讲述那段她重复过无数次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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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刚结婚时,小两口不爱洗衣服,打扫卫生,我是隔两天骑自行车去给他们洗洗涮涮,这一洗洗了二十二年。这两年,嫌我洗的不干净了,不让我去洗了。我不去就不去,但从过年到八月十五,儿子从来不来我家,不来就不来吧!连电话也不打。我想他了,给他打个电话问问吧!他十回有八回不接,好不容易接一次,张口就问,弄啥?有事吗?我说没事,儿子下句就是,没啥别乱打电话,说完就挂了。”
丽姨说罢这话,泪水直流:“这不当他老娘是空气呗!”
陈素梅看着丽姨痛苦的样子,决定再找张建军谈一次。这次,她不是去指责,而是去寻求理解与和解。
第二天,陈素梅来到张建军的公司。见到陈素梅,张建军有些惊讶,但还是请她到会客室坐下。
“素梅姐,是不是我母亲又怎么了?”张建军问,语气里带着一丝戒备。
陈素梅摇摇头:“她身体还好,但心里很痛苦。张先生,我知道你们母子之间有很多往事,我不便评价。但我希望你能理解,你母亲那一代人,把全部自我价值都建立在孩子身上,当孩子不再需要她,她的世界就崩塌了。”
张建军叹了口气:“我明白,但我也需要生活空间。素梅姐,你知道吗?我结婚那天,我母亲在婚礼上哭得不成样子,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因为她觉得我‘背叛’了她。蜜月期间,她每天打十几个电话,最后我和小敏不得不提前回国。”
“我理解你的难处,”陈素梅说,“但你母亲已经七十三岁了,剩下的时间不多。你是否可以尝试建立一种新的相处模式?既保持距离,又让她感受到被需要?”
张建军沉默良久,最后说:“我试试看。”
接下来的周末,张建军带着女儿婷婷来到丽姨家。这是半年多来他第一次主动来访。
丽姨喜出望外,忙前忙后地准备水果点心。
“奶奶,我们学校要办文化艺术节,老师让我们了解家族历史,您能给我讲讲吗?”婷婷问。
这个问题像是打开了丽姨的话匣子,她兴奋地拿出老相册,一页页地给孙女讲解。张建军坐在一旁,看着母亲眉飞色舞的样子,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给他讲家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