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孟安醉起得很早。
倒也不是她想这么早,实在是桑落那吹唢喇一样嘈杂不停的声音让她难以忍受。
她深刻怀疑,派给桑落的活儿少了。
用早膳的时候,展城归也已起了,四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
桑落咬了口包子,叹气道:“掌柜的,虽然先前咱们得了些银钱,可也不能这般坐吃山空啊,你看看竹青那表情费钱的木讷脸,再看看平日酒肆里寥寥无几的客人,你心不痛吗?”
孟安醉那口粥还没咽下去,被她这样一说,呛了个面红耳赤,硬着头皮将话题抛了出去:“竹青,桑落说你坏话呢。”
竹青却诚恳点头道:“她说的是事实,咱们店里的生意真的很差。”
孟安醉:“……”
她正欲充耳不闻继续喝粥,两双眼便齐刷刷将她盯着,就连展城归,也一副垂耳倾听的模样。
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见实在躲不过,她一抹嘴唇,睨桑落一眼,无奈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桑落这才嘻嘻笑了,而后不知从哪儿拖出来一张告示,摊开给她看,“金陵一年一度的评酒大会就要开始了,要不咱们也去报名参加吧?”
孟安醉扫来了一眼告示上的内容,“这上头不是说要带着新酒才能参加么,我们又没出新品。”
“得下个月才举办呢,还有的是时间。反正掌柜的你平日不也闲得慌,正好趁此机会做一款新酒出来呗。”桑落兴匆匆道,“若是能在评酒大会中脱颖而出,那便再也不用愁酒肆的生意了。”
孟安醉沉吟片刻,想起上辈子经营酒肆的轻松,止不住地怀念。
上辈子有展城归在,哪儿需要她来愁这些啊。
不过刚留在酒肆当伙计那会儿,展城归其实同样什么也不会。
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孙殿下,哪干得了那些粗活,当跑堂小二的第一天他便得罪了几乎每一位顾客。
见桑落和竹青被那群闹事的人纠缠为难得无法,孟安醉只得亲自下楼挨个弯腰赔礼道歉。
在她看来,做这一行,向顾客低头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虽然像这样低头,她也是第一次干。
但那个少年却不这么认为。
他冷着整张脸,取了她挂在墙上的黑刀出来,满身戾气地挡在她面前,那副要杀人的模样吓得那些人拔腿就跑。
孟安醉心里好气又好笑,便捏着他的脸,打趣道:“怎么办,你将我的客人都吓跑了,说不定以后都没人再敢来买酒。”
他单眼皮陷下去,迎上她的目光,却是一字一句地说:“我会想办法让酒肆的生意好起来,你不需要向那群废物低头,总有一日,他们会求着上门来买。”
她挑挑眉,不以为意。
后来她才知道,他所谓的办法原来是才艺表演。
酒肆没多余的钱请歌姬,少年便不知从哪儿赊了把琴,门帘一落,就在屋角弹了起来。
孟安醉不懂音律,但也不妨碍她觉得他弹得好听。
如果琴声也像武功一样分等级,那么展城归的琴声完全当得起一句“出神入化”。
花点普通酒钱便能欣赏到天籁之音。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许多文人雅士慕名而来,有了他们的宣传,沉醉酒肆的门槛差点被酒客踏破。
因着弹琴的人总不露面,又逐渐演变成是孟安醉在弹。
无怪乎会有人这么觉得。
每次展城归弹琴,她总会跑去门帘后,像那些酒客一样,在徐徐琴声和驼红酒意中不知不觉陶醉。
他的琴声跟他的人完全不一样,反而像和熹的微风,像润物无声的细雨,像一碗清淡可口的阳春面,让她说不出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