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影一闪,忽然没站稳,刚准备原地蹲下稳住重心,结果像坐在游乐场里的旋转大摆锤上一样,整个世界在眼前越转越快。
紧接着大脑汹涌的摇坠感和胃里的翻涌一同掀起——
他捂住嘴,高大的身影跌跌撞撞,奔向不远处的卫生间。
…………
男厕里的呕吐声音不知持续了多久,最后在久久不停的冲水声中,谢历升抖着双手,姿势僵硬地关上了水龙头。
他的脸一丝血色都没有,脸上不知是水珠还是汗,融在一起一串串地顺着挺鼻顺到下巴,再往下掉,砸在衣服裤子上,狼狈不已。
谢历升双眼洇红,眼球一直不正常地震颤着,手背和脖颈因为突发的病症青筋暴起,忍着强烈的眩晕和疼痛抬起手,碰了碰右耳。
这时,他听到外面有谢柔茵的呼唤,收起手机,强撑着保持头部稳定,一步步往外迈。
弓起的脊背透露着即将崩溃的僵挺。
走出男卫生间,谢历升刚抬起眼——姜皂的脸映入眼底。
他怔住,哑哑地开口:“……你。”
怎么来了。
姜皂看见他这幅样子一下就看破他非常不舒服,眉头倏地皱起,跛着脚地凑上来:“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怕有什么事,就让李常回家接了我一趟。”
“结果我刚到,就听说……”
她眼眶也有些红,好像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姜皂也十分明白,谢胜的去世意味着协议内容全部作废,意味着他们这半年来私下的所有筹谋全部白费。
意味着——她和谢历升的婚姻,失去了最初发动的意义。
就在两个人各怀情绪对视时,谢历升双目骤然失焦,被晕创感完全支配,控制不住地往她怀里倒下——
姜皂吓得喊了半声,用尽全身力气接住他,但还是有点扛不住,谢柔茵赶上来帮忙。
她扭头急切喊人:“李常!!快点!叫护士!!”
…………
谢历升被抬到了急诊部的耳鼻喉科。
姜皂隔着玻璃门,看着正在进行机器复位治疗的谢历升,把目光重新移回穿着白大褂敲键盘的男医生脸上:“耳石症?”
以前从来没听说过这种病。
“很罕见吗?难治吗?”
“还算常见。”男人戴着医用口罩,说话声音有点闷但依旧好听:“虽然是一种外伤并发症和老年病,但是因为工作压力,很多年轻人都有。”
“我看他档案有耳石症的急诊记录,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家属不用太着急。”
姜皂松了口气。
她这才正眼看对方——这个耳鼻喉科医生有一双好看且时刻透着冷静的眼睛,侧脸盯着屏幕的时候显得睫毛也很长,说话温温柔柔的,习惯性拖字音但是又不显得不耐烦,有浑然天成的魅力。
长这么一张脸整天戴着口罩有点可惜。
“是一种良性的阵发性眩晕症,别担心,做完复位吃点药稳定一下就行。”说完,他停下敲键盘的动作等待打单子,告诉姜皂:“不过要注意,不要让它经常发作,耳石症治疗虽然很简单,也不是绝症,但是发作的时候患者是非常痛苦的。”
“注意休息,常锻炼,工作压力不要太大。”
“去拿药缴费吧,等他做完复位就能走了,48小时内左卧睡觉,第三天来做第二次复位。”
听到医生这么说,她就放心了,松了口气,看了眼缴费单上主治医师的名字,说:“谢谢薛医生。”
薛尧抬头,口罩之上的眼睛很浅地弯了下,点头。
…………
谢胜抢救失败离世,住院楼那边还乱成一锅粥,而姜皂却无心顾及,在急诊部静静陪伴着做复位的谢历升。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还包扎着的小腿。
短短一天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