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贤已经喝得微醺了,指着娇杏道:“你们这些女人,就是欠管教。稍微有点机会就了不得——告诉你,汪太后又怎么了?皇帝陛下已经年长,早该亲政了,她把持朝政不放手,到底意欲何为?”
童透也喝醉了:“意思很明显,就是想当吕后甚至则天呗。”
于冕终于忍不住:“太后已经说了,她对皇位没有野心。”
童透道:“那只能骗孩子,没有野心,干嘛不早点还政?——不过她好日子也不多了,快六十的人了,还能蹦哒几年?皇帝怕是对她早就有怨气,等她两眼一闭两腿一蹬,就由不得她了。她能改祖制,难道皇帝不能改她的制度?真以为自己是太后千千岁呢,可知道上面还有个万岁万万岁。若是都能长生不老,古往今来哪有这么多事。”
陶贤笑道:“不,是事情更多。一个个都长生不老了,太子们只怕都等不及要做皇帝了。”
众人都笑。
然而皇帝笑不出来,所以民间尤其士大夫就是这么看待母后和他的吗?
听着童透等人说着皇帝这些年和太后的冲突,其中有真有假,虚虚实实;还说到了新近颁布的《皇室典范》,就是太后为了保护皇后,只怕皇后的地位岌岌可危;又说到了于冕把儿子打发到海上去,估计就是想给于家留棵根苗;太后一直对于家特别关照,尤其对于谦,据说没有出阁前就会背诵于谦的诗文,这两个人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前些年可是闹得轰轰烈烈的。
又提到了皇帝的身世:“呵呵,孙贵妃能不能抢别人的儿子不知道,汪氏当时是皇后,深得世宗宠爱,她要是想抢别人的儿子,谁能拦得住!”
皇帝想到了当年汪舜华的那句话:所以他们居然胆敢造谣自己的身世吗?
上面有异母哥哥,下面有同母弟弟,如果不是母后的亲儿子,凭什么被立为太子登上皇位?——可别说连齐王都不是母后生的,父皇去世当天,母后可还生下了幼妹永康呢!
事情如此明确,却还有人想要搞事。母后尚在执政,他们就敢如此;倘若母后真的退居后宫,是不是真的有人要进言自己不是母后所生,只是被抱养的宫人之子,生母已经被汪后处置,尸骨无存?
“隐帝真的不是孙贵妃所生吗?——贵妃做的,皇后做不得”
他们说的兴高采烈,甚至问皇帝:“你是北京人,有没有听说这些?”
皇帝握紧拳头不说话,于冕更是脸上黑成一团。
夜深人静,船已靠岸,这几个人倒在桌上;那吴渊更是醉的不省人事,嘴里还念着“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皇帝吩咐,将他们扔到甲板,醒醒酒,这才扬长而去。临走的时候,看了眼独自垂泪的娇杏,吩咐赏了一百两银子。
娇杏没有想到有这样大方的客人,虽然往常在院里一掷千金的不少,但那真的只是头牌才有的待遇,她这样的中人之姿,不敢有此奢望。
正跪下磕头,听得玉佩叮咚,却是几个极美貌的女子走出来,个个珠光宝气,神采非凡,仿佛神仙;后面还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娇杏看得痴了,为首的美貌妇人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没想到风尘中,竟有这样的女子。”
转头吩咐身边的婆子,也赏了一百两银子。
娇杏叩谢,锦鸾转身就走,没想到醉醺醺的吴渊闻言猝然醒来,看眼前站着的女子,吃吃笑笑的:“姑娘别走。”
他支着身子,试图站起来:“晚生吴渊,今年二十五岁,只因慎于择配,至今未婚。有幸面见姑娘,实慰平生之幸。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哪里人士,可曾婚配?”
毕竟喝醉了,说的断断续续,又倒在地上。
锦鸾又羞又恼,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凭栏有感而发,竟会被临船上几个书生听了去;这会儿板了面孔,不待他说完,匆匆忙就走。
吴渊半醉半醒的时候,就看到佳人翩然远去,嘴里念叨着“姑娘别走”之类的话。
礼亲王和于冕等等帝后嫔妃都走了,这才跟上,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吴渊。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安国公脸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