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治二年三月,西成陷落,明朝在北非的据点全部失守。
消息传到北京,已经次年,朝中有关是否出兵的争论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有关“到底是谁让朝廷失去了北非?”的质问。
其时太上皇禅让未久,余威犹在,朝野上下已经有声音呼唤皇帝凡事向太上皇请教了。
噩梦还在继续,汉昌的可汗、仁寿永和的土司,都在搞事情;沿海的海盗也沉渣泛起,似乎一夜之间,所有的妖魔鬼怪全出来了。
这些以前不是没有,但是只要不闹大,朝廷也就当做不知道。
但是如今,他们居然击中了一艘巡检司的战船!
简直反了!
显宗终于愤怒了,命王守仁和湛若水主持打击海盗。
从绍治四年开始,历时三年,规模空前,成果斐然。
显宗想要借助扫除海盗的余威拿回西成,遭到朝野的一致反对。
但是华商们欢欣鼓舞,联合起来,从朝廷那里巨资购买了枪炮战船,试图重新夺回红海沿岸,至少恢复西成。
奥斯曼帝国毕竟不是埃及,更不是之前攻克的小小城邦或者无人之地,华商联军三次出兵,全部败回。最后一次,绍治十六年,景泰省总督沐飞派遣水军巡检使李俊亲自挥师三千,出动战船越洋参战。依靠强大的火力,李俊连战连捷,一举恢复西成;而后在华商鼓动下,不听部下劝阻,挥师北上,进入红海后被敌人团团包围,血战三日,始终不得脱,从容自尽,全军覆没,不久西成再次失守。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显宗大怒。偏这时候刚刚征服不久的德干高原再次爆发叛乱,沐飞不能西征;同时,东北女真人苦心经营这么些年,又有卷土重来的势头。
天边是顾不上了,只能先顾着眼前。兵部尚书祖德仰天长叹,在金殿上大喊三声“渡海!”咳血身亡,年仅五十。
朝野上下都憋着一口气,显宗更是觉得憋屈:给我拨钱,研究蒸汽机,研究机关枪,朕就不相信,搞不定他们了!——这时候火铳尤其连珠铳威力其实已经大,但是皇帝还是觉得不够。
绍治二十年,东边又传来消息:西班牙海盗皮萨罗入侵印加国。自从明朝官军抵达印加,印加人学会了造纸、印刷、车轮,这些年来通过和明朝的贸易也得到了马匹、火器,但毕竟远隔重洋,装备有限,更多的还是采用原始的刀枪、弓箭。当时印加国王阿塔瓦尔帕刚刚通过内战击败同父异母的弟弟瓦斯卡尔,志得意满;皮萨罗宣称向他敬献火器帮助他扫平天下,在会面时发动突袭,将其俘虏,宗室大臣大部分被杀。
皮萨罗在得到巨额的财富后,背信弃义准备杀死阿塔瓦尔帕,当时明朝商人贾珙正带人在那里经商,听说变故,纠集一帮伙伴在行刑的时候突然发起攻击,巨大的火炮震天动地,不仅土人跪了一地,皮萨罗等也陷入慌乱;贾珙等人趁机救出阿塔瓦尔帕。印加人有了主心骨,这才在华商的带领下一拥而上,皮萨罗死于乱军,同伙阿尔马格罗被俘,被愤怒的土人乱刀砍死。
阿塔瓦尔帕感激,派遣使臣赴京朝觐,献上地图、人口。
显宗厚赏使臣并设宴款待,回头跟群臣发火:“印加已经是我朝的永乐省,阿塔瓦尔帕是朕亲子册封的土司,皮萨罗怎敢如此无礼!”
——印加人当初连文字都没有,不过当年被中国人震慑,倒是派人跟随者回明朝朝觐;后来偶尔有商人远涉重洋前往经商——沿着海岸线,从明朝带着火器、锦缎、纸张过去,从那边满载着黄金和金鸡纳霜和其他珍奇特产回来,因为利润实在高得惊人,还是有人肯冒险的。
商人们回来的时候,也会带着几个自称是印加国朝贡使的土人,拿着点印加国的特产,朝廷也就认了,颁了旨、给了赏,才不管是不是每回来的都一样。
当即下旨,封贾珙为正一品宣慰使;并在美洲三省设立正二品宣慰使、允许商人前去为国戍边,当然贡赋也提高到五千两。
同时布告谕四方::即便远在美洲、敢侵占我的家邦、杀害我的子民,照样是个死!
传达完诏书,还要接着发怒:“不到200人,居然击溃了8万大军,如果不是贾珙,就让他们得逞了!咱们的军队呢!”
想到华商纠集数万人,甚至朝廷直接出兵,居然连西成都没有守住,实在生气;再一次提出征西,当然招来朝野一致反对。
当然,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朝廷粉饰太平罢了,美洲三省毕竟远在天边,朝廷没有力甚至没有心去管,只是闹出了这样的大事,如果不给个说法,实在没脸;将来只要不再发生这样让朝廷没脸的事,你们要传教、要杀人,朝廷也就当不知道。
对于明朝的士人来说,美洲也好,开罗也罢,还是太远了。真正震撼的是绍治七年,工部尚书黄珂之女黄峨考取了三甲进士。
尽管建极文学奖的获得者超过一半是女人,文林馆也有不少女作家;甚至建极以来允许女人参加考试,尤其新省,很多妇女通过考试做官;第一个女举人程月华更是凭借一支笔搅风搅雨,让朝廷不得安宁,但这么多年来是第一次有妇女拿到会试入场券。当时就有有人跑到太庙孔庙去哭,但一向温和的皇帝在朝上发怒:“怎么夷女都有女人做官,汉家女儿反而不行?难道汉女反不如夷女?”
下面不敢说话了。
黄峨后来嫁给了弘治二十八年状元杨慎,旋即随夫宦游永和省。杨慎的父亲杨廷和是建极殿大学士,妹妹玉华在绍治十四年被册立为皇太子妃。杨慎回北京任职后,先后任礼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后来主持《古今图书集成》的编撰工作,黄峨也在文林馆主持工作。与程月华相比,黄峨文才胜过许多,好在宣扬教化的多,揭露讽刺的少,总算让大家不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