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真的冷,墨很难磨开。哪怕在马车里,韶言的手指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握住笔。他一脸专注地在那里写欠条,程宜君突然问他:
“名字那里你要怎么写?”
“啊?”韶言没反应过来。
“你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你向我借过银子,难道不怕被人看见欠条吗,上面写着你的名字,恐怕解释不清。”
“也是。”韶言想了想,觉得程宜君说的有道理。“还是您考虑周到。”
因而韶言提笔勾勒出一朵花来。
“那就这样吧。我小名叫棠官,画一朵海棠花在这里,程长公子您就知道这是我了。”
这下事情便得到了圆满解决。韶言得了韩玉的赎身钱,又凭空多了六百两的债务,而程宜君拿到了欠条。
韶言的马受惊跑掉,因而他又向程宜君讨要一匹快马。
程宜君提议要送韶言一路,但车队的速度终究是慢,韶言思索一番后仍是拒绝。韩玉那边,能快一点就快一点吧,难免夜长梦多。
原本韶言答应松竹馆那边十天以内筹到银子,结果不到三天,他便拿着银票回来了。
他回来的的确是时候。那老员外这会儿正闹嚷嚷地要人,已闹了两天了。韶言将剩余的四百两补齐,第一件事便是朝鸨母讨
要碧游剑。
但鸨母磨磨蹭蹭,一脸为难地看着他:“公子,那员外看中了您的剑。他硬说我们松竹馆出尔反尔,要我们赔给他八百两银子,不行拿您那把剑赔给他也成……”
“那你给他了?”
“没给,要不然他也不会还在这里闹事,影响我们做生意。”鸨母小心翼翼地问他,“那八百两……”
“那是你的事,谁叫你出尔反尔。”韶言笑了,“字据上白纸黑字的写着,我已经补上了银钱,你合该将剑还给我。”
但鸨母仍旧没有动作,韶言也不急,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轻声道:“你以为这样我就没有办法吗?”
鸨母眼里,也不知道韶言做了什么把戏,那放的好好的剑竟然自己冲出来,闪着骇人的寒光,直直插在她的身侧。
那剑尖离她的脖颈仅有一寸,她腿一软,叫都叫不出,跌坐在地。
“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见血吗?”韶言问她,“把剑押在这里,是体现我的诚意。实际上只要我想,这剑随时都能回到我手里。”
他笑着扶起鸨母:“你不必紧张,我毕竟是个读书人,最讲究规矩。六百两银票您拿好,剑和卖身契给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多好的买卖。”
“至于那员外嘛……”韶言向楼下瞥了一眼,“我相信,你肯定有手段对付他。要实在不行,就让他知道,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韶言最后这句话,也是在警告她
。
鸨母下楼之后没多久,韶言的耳根子才终于清净下来。
养了几天,再见韩玉,他的脸色已然是比先前好的多。也不知道鸨母怎么想的,竟让他涂脂抹粉穿一身女子服饰过来。
韩玉让鸨母亲手交到韶言手中,一同被交给韶言的还有他的卖身契。
这花了六百两银子才换来的薄纸,韶言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他打了一个响指,火花在他的指尖跳动,眨眼间便将卖身契烧成灰烬。
“我可不是买你回去做奴才。”他轻声说,“把脸上的胭脂擦干净,再换身衣服,要不然……没法见人。”
韶言说这话时候的语气相当微妙。他想起了君衍,便忍不住抿唇。
如此这般,韩玉还以为自己是被嫌弃了。不过这也不令他感到奇怪,他是贱籍,本就应该遭人鄙夷。而这位公子,在救过他一命之后又救他脱离苦海,他感激都来不及,就是被看低又如何。
韩玉这样想,跟在韶言身后走出松竹馆的过程中也一直低着头。韶言看出他心中所想,出了门,他对韩玉说:
“你是男子,涂抹胭脂水粉、身着女子服饰在常人眼里总归是有悖伦理纲常。我们一会儿要见的这位,身份尊贵,就是我也对其毕恭毕敬。他是个读圣贤书的公子,见不得这些事的,我怕惹出些麻烦,唐突了他也为难了你。”
韶言偏过头看韩玉:“你不要多想。”
“公子能为韩玉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