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韶言摇头,管家稍稍松一口气,笑道:“皮肉伤,就是化脓也好处理。”
因背后那伤口,韶言只坐在澡盆里。实话实说,他的确有点不大自在。他虽受了伤,但有胳膊有手,什么事做不了,哪用人伺候!尤其伺候他的两人,一个是年纪够做他爹的中年汉子,一个是年纪够做他爹的爹的老翁。
但那两个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中年人绾起韶言的头发,替他擦洗后背。尽管很注意,水沾到那伤口还是让韶言很不好受。大概是系得松了,韶言又有一缕头发落下来。
“哎呦。”正在给韶言修脸的老管家笑起来,“韶二公子的头发和你一样多呢,都又黑又密。”
这话是说给那中年
人听的。一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听了这话,居然笑了笑。
韶言十七岁,个子长得飞快,头发长得飞快,连带着胡子也长得飞快。这才几日不曾梳洗,他下半张脸便黑漆漆一片。他若有心效仿父亲韶俊策蓄须,只怕不出俩月就能做成。
“要弄干净还是留一点?”
“弄干净。”韶言想都没想就说,他可没有效仿韶俊策做美髯公的心思,他才多大!
修好了脸,老管家和中年汉子耳语一番,二人交换了位置,中年汉子撤了出去。韶言摸了摸光滑的下巴,甚是满意。但又忍不住想笑,瀛洲神君在上,他姓韶,人尽皆知的韶二公子,生平第一次享受这公子哥应有的待遇竟然是在元氏。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称道的,一次两次还好,天天如此,那他还不得变成四体不勤的废人。
老管家把韶言绾好的头发散开,用与他外表相符的轻柔动作给韶言洗头。
因为清洗头发,老管家摘下了手套,韶言注意到他缠着纱布的拇指。
……两只手都是。
姓邵,拇指斩断,这。
韶言很是讶异。
“您是穗城本地人么?”
老管家怎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老奴祖籍辽东,不过在这边几十年了,也算半个穗城人。”
这下事情清晰了,原来是位韶氏的老前辈,恐怕还是爷爷辈的。
韶言哪还敢让他伺候,刚要起身,就感到头皮一紧——他忘了自己
的头发还在老管家手里。
老管家低低笑出声,带着老人特有的那种慈祥,给韶言揉了揉头皮。
“公子当心。”
缓了一会儿,头皮不疼了,韶言这才又问:“您的手……”
三岁离家又不受宠,不曾进过韶氏机关城的韶二公子,不知道家族的严苛规矩也情有可原。
虽然韶言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
老管家沉默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说:“几十年的陈年旧事,说出来也只是让韶二公子你笑话罢了。”
他说着,又笑:“韶二公子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有几十年不曾回辽东了,那里的人事物都忘得差不多了。”
这意思就是说,他早已不记恨韶氏,更不会因此迁怒韶言。
没过多时那中年汉子回来了,手里捧着各式的药。韶言身上伤口颇多,其中以后背肩膀和腹部的伤口最重。那第一道来自于元玖,第二道第三道来自那死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受刑来的伤口,但和那几道比起来都算得上是擦破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