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看你自己怎么想。”韶言轻声道,“何况我觉得,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词。”
元琏沉默了。
他看着韶言,依稀想起年幼时在母亲房中掀开的那尊神像。韶言低眉顺眼,谦卑顺从,然而元琏在他身上看不出半分软弱可欺。那的确和神像的姿态别无二致,神像低眉垂目怜悯众生,韶言也会怜悯终生吗?他会怜悯谁呢?他会怜悯我吗?
“我求你——”他说,“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
“你
是要生,还是要死?”
“我……”元琏迟疑了。
“死很容易,不过是一闭眼的事。生也很容易,你也把眼睛闭上,从此莫问前事装聋作哑苟且偷生也就罢了。但你偏偏——”
“死,你不甘心;生,你不愿意。”
韶言叹息一声:“带着恨意死和放下一切生,你哪条路都不想走。”
“你选择,背着恨意苟延残喘。可又能到几时?”
“不……”
元琏把脸埋在案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我都这样了,还怕什么呢?杀了元英固然解气,可杀人还要诛心呢。”他跪下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去抓韶言的手,“韶言,韶二公子,算我求你——”
“你是体面人,是活菩萨,是神君下凡转世,你、就请你舍了你自己,成全了我吧。”
他说着,双手奉上那盏已经凉了的茶。
陆昭这时恢复了些神智,她看见元琏将那盏茶水递给韶言,就要过来将其打翻。
“你敢!元琏,你敢!”元琏喂的不知是什么药,陆昭到现在都使不上力气,可她还是很努力地移动。“我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了,你要把我这个弟弟也给毁了吗?”
她又看向韶言:“你别理他,那茶、那茶……你不能喝。”陆昭急了,“你快走啊!”
韶言俯视元琏,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看来已经做好决定了?你知道代价是什么吗?”
“我是破釜沉舟,就是不知你舍不舍得?”
“你都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真可怜啊。”
也不知道是说元琏还是楚若。
在陆昭的惊呼声中,韶言仰头把那盏冷茶喝了。
那味道很怪异,似乎还掺了血,让韶言忍不住皱眉。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他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微笑道:“一副皮囊而已,我只留个形骸。”
若是君二,韶言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君衍怕是会一头撞死。
所以让韶二留在元氏,最好不过。
*
韶言离席不消一刻钟,卫臹就注意到了他不在。
卫臹偷偷和卫臻交头接耳:“你说小师叔哪里去了?怎么半天都不回来。”
“谁知道,他也许有什么急事。”卫臻没放在心上,“你少操点心,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卫臹惴惴不安:“你说我右眼皮方才一直跳,是不是要出什么乱子啊?”
“你可得了,别瞎折腾了。”
卫臻的劝慰意义不大,卫臹还是忧心忡忡:“我得出去看看。”
“啊?你去哪里找他?”
“也不一定非得找他。”卫臹说,“这里太憋闷了,我出去透透气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