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常常帮竹儿洗头,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这又不一样,韶言想,元竹是你亲生子,我又不是。
元夫人见他不动弹,又催促道:“快过来,水一会儿都凉了。”
她都要上手去拽人了,韶言只能从命,有些拘谨地躺下。
午后的阳光很好,打在屏风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水的热度正合适,温和地打在韶言的头发上。元夫人说得不错,她确实经常给元竹洗头发,要不然力度不会掌握的那样好。
她动作很轻柔,好像手下不是个十七岁的坚韧少年,而是个脆弱婴孩。
母亲大概就该是这个模样,韶言无端想到。
他对母亲的印象一直都很模糊,母亲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多时候是一个符号。君衍的母亲不在了,韶言的母亲还在,然而韶言与母亲之前的关联未必比君衍与母亲之前关联更深。对韶言来讲,尽管父亲母亲对他来讲都很陌生,但还是母亲的形象更模糊一点。
韶言长得和父亲很像——这是每一个既见过他也见过韶俊策的人都会说的一句话。确实很像,韶言去照镜子,那里面映出一张和他父亲八分像的脸。只凭这副容貌,他便是韶俊策的亲生子,任谁都改不得的。
但是和母亲呢?韶言在样貌上与她半分相似之处都没有
。
母亲,母亲……在韶言眼前,他那远在辽东的亲娘的模样渐渐清晰起来。她似乎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但要是在亲生子面前,要是在大哥面前呢?她是不是也像元夫人这般为大哥洗过头发呢?
“你在想什么?”元夫人问他。
“没什么。”他轻轻一笑,“我只是在想,您真是一位好母亲。”
“元四公子有您这样的母亲,我很羡慕。”
“……”
元夫人在他发间搓洗的手停住了。
一滴,两滴……咸咸的细雨掉在了韶言的头发里。
“我、我不是……”她哽咽道。
她把韶言的头发从水里捞出来,有些匆忙地替他擦干水渍。韶言还没有起身,元夫人便已经从压抑着的小声啜泣变成了泣不成声。
“您不是什么?”韶言微微皱眉。
“我不是什么好母亲。”她像是废了很大力气才说出这样一句话。
真有意思。
韶言问她:“您为什么这么说?”他把头发拢向两边,“难道您做了什么对不起四公子的事吗?”
他几乎是在逼问。
韶言现在说话还不能太用力,牵扯到面上的肌肉会很痛。楼晴丝的眼泪让他脑子清醒了些,他隐约能猜出楼晴丝做了什么事。
但他其实并不希望自己的猜想成真。
如果那是真的,韶言想,难怪元英不愿意元竹去母亲那里。
那楼晴丝可要比池清芷还要可恶了。
“元英没有和你说起过,竹儿究竟为何痴傻吗?”
楼晴丝笑
得一片惨淡:
“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