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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家变天了。全京城都内都外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同岑家往来的世家中亦冷落了些。好在尚且剩余几个,留有情面在,请戏班子来府上唱戏时仍记得知会岑家一声。
这回听闻是稀罕的戏班子。岑夫人又是个爱听戏的。加之孝过了,岑威已故,这人情世故总不能断了,于是携了姐儿几个去造访。
青音近些日子方才从新去请安,几个姊妹亦是好些日子不曾见过。登车时惯常是她独坐一辆,今时不同往日,青音乘车亦要同其他姊妹一起。
倒不是夫人让的,是她自个儿提的。还不省得往后风向如何,谨慎些,不愿落人口舌罢了。
青音久违地去请安时说起此事,夫人不冷不热,道“你倒是清白”,听起来像恼了嫡亲六女近些年来的怠慢,又像守寡后只身一人支撑起岑家受委屈后不由得生了些脾气。
再者,岑威死时,岑青音是唯一在场的人。
不论如何,她也只有佯装不知。
刚出门,便同岑樱缅碰上。
这些年青音闭门静心,樱缅自是顺风顺水。她原就聪慧伶俐,招兵买马笼络人心得心应手,一路畅行无阻。除开几回撞见岑滞云时心中总没来由有些怵外,其余人通通是不被放进眼里的。
尘埃落定,选定岑滞云当家时,樱缅也没多慌张。
不过是从此后该多讨好那位继兄罢了。
圣旨刚下来那几日,樱缅没急着去。
因她晓得,这几日岑滞云院子的门槛都只怕要踏破了。
先前不怎么讨喜的野狗,如今一朝变作将军。料想也有不少人巴望着他赶快奔赴战场去死,不过,此时送礼给他,也损失不了什么。
送礼过去的人之中没有岑六的说客。
岑青音成日闷在院子里再好不过,恰好教樱缅趁此机会先将岑滞云拉拢到她这边来,到时候央求着他好好收拾六姐。
待那热闹消停些了,岑樱缅才拿着精挑细选、由绣娘绣的荷包送过去。
她等丫鬟递消息进去,自个儿在门口眼巴巴张望着。只听身后蓦然一声响,有刀枪冒着寒气的铁锈味。他问:“你找谁?”
樱缅猛然回首,便瞧见自己这位不曾关心过的继兄长。
适时岑滞云刚早练归来。舞刀弄枪过后仍是一副松松垮垮的漫不经心,约莫睡不足,却越发显得慵懒俊逸。他总透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傲慢。
樱缅见过的男子不多,亲事也遭耽搁了,哪能一星半点春心没有?不然哪来的胆子勾搭太子。只是诸起到底繁忙,又难得出宫一趟。如此一来,即便晓得是继兄弟,心亦怦怦跳起来。
要牵上线的念头越发定了。
“滞云哥哥,”她绽放出笑脸,可人,又娇羞,“你瞧,我给你绣了个荷包。特地给你送过来!”
荷包上是头生了羽翼的老虎,赞他得了皇帝钦点乃是如虎添翼。寓意倒好。可惜俗了。
岑滞云瞧着,指腹摩挲两下针脚。心里有了大概。
他道:“谢谢你,襟莎。”
说罢掉头就走,兀自进门,快得教人刻意去追都追不上。
岑襟莎是岑家排行十二的女儿的名字。
岑樱缅愣在原地。
她长久难以缓过神来。
——他竟然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岑滞云进屋,命片川守在门口任何人不许进来。青音正坐着瞧桌上黑白棋子布的残局,茶水温得恰恰好。他喝茶,问:“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