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了解妻子朱丽了,她不是圣母,她的善良带着棱角和底线,否则当初也不会对苏明玉的咄咄逼人最终爆发,只是她的成长环境让她对“彻底摧毁”这种程度的冷酷,天然保持着距离感和一丝不适。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缓缓停下。叶晨这才侧过头,目光温和而认真地看向妻子,耐心地解释道:
“丽丽,你心软,这我知道。但这件事,不能单从‘残忍’与否去看。”
“如果她苏明玉,只是像以前那样,把矛头对准我,算计我,打压我,甚至利用舆论攻击我……
或许,看在最后那点可悲的血缘牵绊上,我不会把事情做到今天这一步,顶多让她在法律的框架内受到应有的惩罚,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的语气渐渐沉了下来,眼神里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光:
“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你也拖下水,而且是用了那么下作、那么不留余地的方式。”
“你还记得吗?在众诚的会议室里,她明知你是审计负责人,明知你恪守职业操守,却当着所有高管和董事的面,急不可耐地跳出来,用‘亲属关系’这顶大帽子,试图把你打成‘审计不公’的典型,要毁了你的专业声誉和职业生涯!”
“她根本不在乎真相,不在乎程序,她只想把你当成转移火力、搅浑水、甚至为她自己可能的罪责垫背的‘炮灰’!”
叶晨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声音却依旧平稳,只是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丽丽,你想想,如果那天,没有我刚好在场,没有我作为股东及时介入、以更高规则反制,迫使事务所换人并承担失察责任……她会得逞吗?
在那种众目睽睽、孙副总等人推波助澜的情况下,事务所为了自保,会怎么处理?
最大的可能,就是顺水推舟,把‘背景调查不力’甚至‘可能影响审计独立性’的锅,全扣在你这个现场负责人头上!
停职、调查、甚至更严重的处分……你的职业生涯,很可能就在那一刻,被她苏明玉轻飘飘的几句话,给彻底毁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目光深深看进朱丽有些怔然的眼眸里: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在这世上最在意、最想保护的人。她动你,就是触碰了我的逆鳞。”
“我不管她有多少委屈,有多少原生家庭的创伤,那都不是她可以肆意伤害无辜之人、尤其是伤害你的理由!
她对我狠,我可以视为对手过招。但她对你冷血无情,企图用最肮脏的手段毁掉你珍视的事业和尊严……那么,她就必须付出代价。”
“这个代价,不仅仅是法律的审判和牢狱之灾。我要让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她为什么会有今天,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到底是什么,她自以为是的恨与争,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怎样一个荒谬绝伦的谎言之上!我
要让她在余下的漫长刑期里,每一天,都活在对自身存在意义的怀疑和荒诞感中!”
“哪怕这样做,会被外人视为冷酷,被视为残忍,被视为得理不饶人……我也在所不惜。”
叶晨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或愧疚。他并非嗜血的报复者,但他有着清晰到近乎冷酷的原则和底线:守护所爱,睚眦必报,并且要连根拔起。
朱丽静静地听着,丈夫话语中那股毫不掩饰的维护之意和森然决绝,像一股暖流,冲散了她心中那点因“手段”而起的寒意。
她想起会议室里那一刻的孤立无援和后怕,想起苏明玉那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狰狞表情……是的,如果不是丈夫的及时出现,那天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忽然明白了丈夫的用意。这不仅仅是报复,更是一种宣告,一种划清界限,一种彻底了断。
他将苏家最后也是最扭曲的秘密揭开,不仅是为了让苏明玉“死个明白”,更是为了将朱丽(以及他自己)从苏家那团纠缠了数十年的畸形恩怨中,彻底、干净地剥离出来。
从此,苏明玉是苏明玉,他们是他们。再无瓜葛,亦无亏欠。
心中那点不忍,渐渐被更深的暖意和释然取代。她伸出手,轻轻覆在叶晨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我明白了。”
朱丽轻声说到,眼神柔软,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谢谢你,明成。还有……对不起,刚才不该那么说你。”
叶晨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温暖,语气温柔的说道:
“傻瓜,你永远不用对我说对不起。只是以后要记住,对某些人,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平稳前行,驶向属于他们的、明亮而温暖的未来。车窗外,苏城春日的气息愈发浓郁。身后的高墙、秘密、恩怨与罪罚,都被远远抛下,终将湮没在时光的尘埃里。
而他们的生活,如同这辆驶向家的车,方向明确,彼此相依,再无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