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希尔的声音嘶哑到几乎被风撕碎,在狂暴的气流中回荡着,如同坠落者的哀嚎。他的身躯被风裹挟,身体随着巨龙的震动而剧烈起伏,他像一个急哭的孩子,哭泣着、呜咽着,手脚不停地挥舞着,那是一种彻底的、近乎绝望的本能挣扎。
在他的认知中,伊格尼姆斯是终极的杀招,是那种能将战局彻底改写的存在。只要龙息席卷城墙,只要那一口烈焰落下,那一段的防御必将被焚为灰烬。
那样,他们就能获得片刻的喘息,巨龙们便能重新获得机动的空间,能有时间重新编队、调整姿态,能借着城墙的掩护重整旗鼓。
那样,龙王子与龙法师们就能在短暂的间隙中商议对策,他们不必再像之前那样,乱糟糟的,被杜鲁奇戏耍,被幻象与陷阱玩弄得如同盲人般在天上扑腾。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一切都按照理应发生的轨迹前进,烈焰在咽喉中酝酿,能量在鳞片间流淌,空气因即将爆发的热量而扭曲。
就在龙息即将出现的一刹那,伊格尼姆斯偏转了飞行轨迹,他没有怒吼,没有犹豫,只是一个优雅到近乎冷酷的偏头,退出了战场。
伊格尼姆斯没有理会拉希尔的歇斯底里,他只是飞,向远方飞。他的双翼划破空气,每一次拍翼都让天穹震颤。在阿克雷贡、在沃拉克斯、在无数杜鲁奇与龙裔的注视下,他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没有回头,没有怒吼。
他脱离了战斗,成为了第一个离开这片死亡之地的火龙。
在这个过程中,又一只试图展开俯冲的烈阳龙被弩箭射落,砸进了浩瀚洋里,而她也是最后试图攻击城墙的巨龙了。
天空在伊格尼姆斯之后沉寂了片刻,像是连战争都因他的离开而失去了节奏。闪电在云层间闪烁,风在哭泣,那哭声夹杂着爆炸、尖啸与坠落的声响,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模糊。
而拉希尔的嗓音,终于沙哑到只剩下呼吸。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过了很久,久到彻底崩溃的拉希尔不再叫喊,而是瘫软在龙座上后,伊格尼姆斯才缓缓说道。
那声音低沉、疲惫,像岩浆冷却时的余热,带着一种超越生死的悲凉,但也带着一股奇异的——新生的预兆。那声音不只是对拉希尔说,更像是在对他自己低语,像是在确认什么早已注定的结局。
“记得。”拉希尔有气无力地说道,他的声音几乎被风吞没,像一缕被火焰舔舐的灰,“所以……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是吗?”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骨头,任由风把他吹得摇晃。
伊格尼姆斯没有回应,他只是低低地发出一声似叹非叹的呼吸声,接着,巨大的身影在天际兜了一个大圈,转向了另一片方向,飞向了辉煌塔。
风声如雷,海面在他的阴影下翻腾,远方的塔尖如同一支指向天穹的长矛,静静等待着他——这位叛离的龙。
对于伊格尼姆斯的行为,拉希尔丝毫没有反应,他连愤怒都没有了,只有空洞与疲惫,他不认为他曾经的伙伴会重返战场。
是的,曾经……
在伊格尼姆斯提出『约定』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和伊格尼姆斯的关系,彻底结束了。
“原因呢?”
当伊格尼姆斯降落在辉煌塔塔顶后,他问道,语气中带着探究与好奇,也带着那种只有经历磨难与痛苦的人才会拥有的空洞与迟疑。
塔顶的风呼啸着,海浪的回音在高处滚动,拍击着岩壁。空气中弥漫着盐与硫磺的味道,那是火与海的交织,是龙的呼吸,也是旧时代的叹息。
“你刚才看到了那些在城墙上作战的龙……”伊格尼姆斯垂下头,火光映照在他黯淡的龙瞳里。他说着,声音忽然哽住,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定义那些没有翅膀、只能在地上行走的子嗣。
“看到了。”拉希尔轻声回答,声音空洞得仿佛隔着一层厚雾。
“他们中的一些是我的子嗣!”
“难怪。”拉希尔说完,长叹一口气。
那口气就像是在生命尽头吐出的最后一口气,沉重、绝望,又带着一种将一切放下的释然。当这口气吐出来后,他整个人彻底萎了,变得百无聊赖、兴意阑珊,像一根被烧尽的蜡烛,只剩下微弱的光晕在摇曳。
巨龙培养器,那是孔夸塔之战结束后,达克乌斯与蜥蜴人们在废墟中通过考古发现的。当时只有石板,没有实物,没有原理,只有猜想。
然而,这不妨碍达克乌斯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