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霖也盯着我看了两眼,又放下碗,并突然对夏雪平礼貌了起来:“雪平姐平常挑食吗?——哦,我想起来了,听说你不太爱吃花生仁是吧?是因为过敏吗?”给了一晚上臭脸了,突然套起近乎来,也不知道这三格格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哈哈,不是,就是讨厌那个味道和口感。”夏雪平说道,“这也很小的时候贪嘴,结果吃到上火,嘴巴溃疡不说,溃疡创口还流血,而且一周都觉得烧心,再后来就没那么爱吃花生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算不算挑食,能吃倒还是能吃一点的,但就是吃的少,而且没那么主动愿意吃。”
“哦,这样啊。哈哈,我是小时候吃花生过敏,但长大了以后居然就没事儿了。”赵嘉霖笑笑,突然看到周荻嘴角沾着腐乳山药的糖浆,于是不由分说,捏着周荻的下巴,拿着擦过自己嘴巴的湿手绢,便帮着周荻擦着;而且一直对赵嘉霖比较冷酷的周荻,此时虽然仍是不大愿意让赵嘉霖这样,但他居然一动也不动,闭着眼睛承受着赵嘉霖的光滑嫩手举着手绢,在自己脸上擦拭——周荻的表情让我不禁觉得好笑,他那半推半就的样子,就仿佛是正在被强奸一样。倒也真不知道赵嘉霖这女子,在床上是怎么收拾他的……思路到这,中午时候我见到的眼前这个冰冷又刁毒的格格的半裸身躯,有在我脑海里浮现……——我的天,何秋岩,你又在想什么呢!
正在这时候,赵嘉霖擦干净了周荻的嘴角,然后又对夏雪平问道:“我还听说你最讨厌的动物是松鼠吧?那么可爱动物,一般善良的女生都会很喜欢的,你怎么会觉得它讨厌呢?”
“唉,这事,我都不想提——”赵嘉霖这么问,夏雪平也实实惠惠地给赵嘉霖讲,“你要是有时间,去问问徐远就知道了。他和我哥、还有你们今天开会时候遇到的那个明长官,他们几个总合伙逗我、欺负我,也不知道他们那里面谁会逮松鼠似的,往我被窝里和书包里都藏过,弄得我睡睡觉就觉得身上有东西动,上学的时候刚打开书包,里面就又窜出来一只两只的,后来我鼻子还被那玩意咬过……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特别讨厌那玩意了。”夏雪平讲完之后,对赵嘉霖反问道,“话说我这些事情,也没在局里跟别人讲过啊?你都是听谁说的啊?”说完,她又转头怀疑地看了看我,并跟我微微努了努鼻子。
“你是怎么觉得这事儿,能是我透露出去的呢?”我笑着对夏雪平问道。
“哈哈,是我们家周荻告诉我的。他在家总给我讲关于夏警官你的趣事。”
赵嘉霖挂着笑脸说道。
“哎,我什么时候总给你讲了……”周荻侧过头,费解地看着赵嘉霖。
“你敢说这事情不是你告诉我的?”
“呃……这个确实是,但你说我”总给你讲“是……”
“那也不对啊?”夏雪平看着周荻,“这些事情我也没给你讲过,你又是从哪听来的?总不会情报局的档案上也记着这些事情吧?”
“哈哈,那倒是没有。关于你的很多事情,大多数都是我从你们局长徐远那儿听到的,还有一部分是岳处长讲的。”
“啊,原来是这样。”夏雪平点了点头,也吃光了自己碟子中的甜点。
只听赵嘉霖又问道:“那,雪平姐,既然你特别讨厌小松鼠,假如现在你要是再遭遇小松鼠的袭击,你这个全省都有名的辣手女刑警,会不会也像对待那些你特别讨厌嫌疑犯一样对待它们——直接拔出手枪,把那些小松鼠直接打死呀?”
话说到这份儿上,夏雪平也听出了赵嘉霖在拿着自己开涮,她只是莞尔一笑,端起杯子来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正像我预想的那样,周荻却有些不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雪平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这就跟”不爱吃“什么东西和”不能吃“什么东西是一个道理的——讨厌小松鼠和讨厌嫌疑犯,那不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吗?”童年阴影“和”嫉恶如仇“能一样吗?”周荻说着,面带笑意地看着夏雪平,继续说道:“再说,我认识雪平十多年了,她多善良的人,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她害怕小松鼠归害怕,但虐待动物这种事她才干不出来呢!”
听着周荻夸自己,夏雪平只是低着头,也没表任何的感想。
“哦,哈哈,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开个玩笑嘛!雪平姐,你别当回事啊?”赵嘉霖饱含歉意地说道,但她的眼神里,却闪过一道光芒。
而与此同时,周荻的一句话,却引起了我的注意:“周师兄,你刚才说,什么?——你跟夏雪平认识,”十多年“了?”
夏雪平听我这么一问,继续低着头喝着剩下的那些红枣姜茶,但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眸,很明显地在朝着我这边斜过来。
周荻则是面不改色地玩了一招反刍:“嗯?我刚才是这么说的吗?我说的不是”我认识雪平这么长时间了“吗?你听错了吧秋岩?”话音一落,他立刻转过头,意识到自己话有点妨事地抿了抿嘴,还带着些许抱歉地看向夏雪平。
可我刚刚明明听得清楚周荻说的是“十多年”,而按照夏雪平的说辞,他们认识则是在七年前……难不成,就像赵嘉霖说的,夏雪平真的在骗我?
“呵呵,那周师兄,你跟夏雪平你们俩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继续追问道,“很多人都跟我说,你们俩是七年前一起合作办案才认识的;但是前不久我正好跟安保局的桂霜晴桂处长遇到了一次,瞎聊天的时候,她说过,你和夏雪平第一次认识,不是七年前在白塔街回民区,抓那个土耳其密情局的恐怖特务组织的时候,而也是应该在十二年前——桂处长原话说的是,那时候,夏雪平刚当刑警,刚被徐远调到市局重案一组,也就是在那场政变阴谋被张霁隆暴露给情报局之后没多久,后来你们就在一起办案了。我查过,当年也的确为了粉碎政变,咱们y省的情报系统和警察系统进行一次合作行动。”说着我也看了看夏雪平,“到底有这么回事么?”
“哈哈,她说的话你还信?”夏雪平笑了笑,并紧紧地用双手抓住了我的左手,跟我解释道:“我当刑警的时候,那都是哪年的事情了?你忘了吗,我是岁当刑警的、都当了年了?不过也难怪,我刚当刑警的时候你才三岁;但我前一段时间不是总跟你提么,怎么你这么快就忘了?”
“啊……”我恍然大悟,对夏雪平点了点头。
正当我觉得是自己之前因为追赶罗佳蔓一案的进度,智商没跟上敏感神经而被桂霜晴那个老碧池在心灵上喂了一口毒的时候,赵嘉霖突然开了口:“桂处长应该只是口误吧,或者,可能是在时间上记错了;但事情,确实应该是有的。不是吗?”
赵嘉霖言罢,眯着眼睛看着我,又朝着自己老公和夏雪平这边来回扫了一眼,然后把目光又拽回到我的眼睛上。我也看了看周荻,又看了看夏雪平,这两个居然真的交换了一个眼神,接着夏雪平低下了头,但她的眼睛里带着十足的决绝;而周荻的眼神中,满是一种叫做“怅然若失”的肝肠寸断……“你……这话怎么讲?”我又看了看赵嘉霖,口舌有些打结。
赵嘉霖拽了拽身上的披肩,轻蔑地看了看身边的周荻,又嫉恨地看着夏雪平:“十三年前,徐远局长带领当时的青年警察,因为警局的一些老家伙,讹诈社会团体并贪污受贿成性的事情,搞过两次抗议,并且第二次还把事情举报到了省厅和省检,但是,万万没想到,上面并未因此追查季达前局长,反倒是把参与那两起事件的所有人都给下放了——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夏警官又跟徐局一起被派遣到了交通大队,是这么回事吧?虽然我当时只是个小学生,但我后来也是查过资料的。后来的第二年,郎兴民被”宏光公司“成功夺权之后的”大小王爷“派人给杀了,季达前局长现事情大条,而且就像张霁隆当初说的那样,季前局长也知道了省厅可能出了问题,这才又把徐局和他的手下们紧急调了回来,跟自己一起对付那些政变份子;再后来,当时还是一介马仔的张霁隆偷到了关于政变阴谋的核心计划资料,硬闯情报局,惊动了都高层,随后中央警察部、国情部和安保局同时出密令,让f市三个部门协同合作,并由徐远担任特别小组前线指挥。你周师兄和雪平姐,当时则都在那个特别小组当中。所以我说,桂处长说的没错,你周师兄和雪平姐的第一次认识,应该是在十二年前——难道不是这样吗,老公?夏组长?”
“啊,这个嘛……其实吧……”周荻磨磨唧唧地抬起头,却半天也说不出个整装话来。
就在周荻支支吾吾的时候,夏雪平抬头开了口:“赵小姐这话就说的有点偏了——你查了资料,确实有心了,但你所查到的一份或者少数几份资料上面的东西,就能代表当时所有的情况吗?的确,为了应对那场特殊的安全危机,f市秘密成立了一个特殊行动小组,我和周荻都有参加,但名义上是一个特别小组,每个人的职责和工作内容都有不同,更何况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按照警察、国情和安保三个系统组别分别执行各自方面的任务的,就有点像你和秋岩今天假如到的这个专案组一样,大部分情况下我也得回到市局去、跟着市局的队伍去进行抓捕和作战。而且那个小组当中,三个方面的组员加起来有五百人之多,我当时的确不认识周荻,这又怎么了呢?赵小姐,按照你的逻辑,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能描述一下专案组这七个小组中,”橙组“的两个女组员各自的外貌特征吗?”
赵嘉霖这下没话了,因为夏雪平的驳斥,不但逻辑上通顺,而且下午开会的时候,赵嘉霖压根就没怎么太注意分组的状况,别说她不知道“橙组”的那两个女生的长相都有什么特点,估计让她说出那两个女生的名字,她都说不出来。
“好了好了,这些都是没用的话,而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过去咱们不认识,现在咱们全认识。”看着赵嘉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样子,周荻忍不住还是用手指叩了叩桌子,出来打圆场:“你看,之前我跟雪平认识这么长时间,跟秋岩也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一度不知道秋岩就是雪平的儿子呢,就像秋岩不知道嘉霖跟我是夫妻一样。咱们四个今天能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废话不多说,从明天开始,”公司“里也算又有活了,从明天天亮的那一刻,咱们之间就有多了一层”战友“的身份。”说着,周荻又把最后那一点莓子酸奶倒进了四只玻璃杯里,并带着头举起了杯子:“呃,在公共场合下,咱们工作上有些事情我不好说太多;今天秋岩有句话说得很深刻——活在当下。从明天开始,我希望咱们四个,”接着他又看向夏雪平,“为了同一个目标,把这张”网“撕破了,无论如何,都相互照应。好吧?”
“呵呵,这真是我听过的最烂的祝酒词!”夏雪平嫌弃地看了周荻一眼,接着笑了笑。
“哈哈,比我婚礼上那个祝酒词还烂吗?”
“半斤八两——我都替嘉霖寒碜!”说完,夏雪平先跟周荻碰了碰杯子,又跟赵嘉霖碰了碰杯子,接着在跟我碰完杯之后,睁大了眼睛,与我对视了一会儿。
我则一直等着夏雪平跟我碰杯,才跟周荻碰杯:“周师兄,一切为了工作。”
“为了工作。”周荻微笑了一下,又转头看着夏雪平。
而在一旁生着闷气的赵嘉霖,一直等着我的杯子举到她面前,她只跟我碰了杯子,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却又投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离开了酒楼,坐在车里的我,直勾勾地望着窗外街边的霓虹璀璨,却久久不愿把脸面相正开着车的夏雪平。
“怎么样,吃饱了吗?”过了两个红灯,夏雪平见我居然仍没说一个字,于是她便先打破了车子里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