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墨天痕领着柳芳依来到贺紫薰住处将她安顿好,已经过了亥时,他连日奔波,傍晚又负剑狂奔,此刻已疲累至极,但他心事重重,睡意全无,径直来到门外石阶处坐下,望着空荡荡的漆黑巷口,等待贺紫薰的归来。过了片刻,巷口仍未出现贺紫薰的身影,墨天痕低头看向手中木鸟,摩挲着那已老旧平滑的木纹心痛不已,他制作梦鹂时并未打磨上漆,木面还很粗糙,经过这么些年,梦鹂虽已陈旧,木面却光滑不已,显然是梦颖将它视若珍宝,常年把玩所致。想到这,墨天痕心中担忧不已,就目前掌握线索来看,梦颖无疑是被摧花药王捉住,并且已过这么多天,以药王对女色的痴迷程度,只怕那涉世未深的活泼少女早已惨遭侮辱!
想到这里,墨天痕一拳狠狠地锤在身下的石阶上,这一拳满含恨意,毫无节制,骨节处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而墨天痕却恍无所觉,他只恨自己无能,无力保护亲近之人,竟让歹人一次又一次的对她们下手!
颤抖的铁拳,紧绷的身躯,粗重的鼻息,墨天痕心绪激荡,却又在努力地平复,因为他心知自己需振作起来为下一步早做打算,而不是在此自怨自责!
过了不久,贺紫薰回到住处,正见墨天痕坐在门口仰望天空,她下意识的一同望去,只见满天繁星在两边屋檐当中闪耀,彻夜明亮,却不知他为何如此,问道:“你在想什么?”
墨天痕见她回来,冲她疲惫一笑,道:“我在想很多很多事情,想母亲,想梦颖,想晏师姐与寒大哥此行是否顺利,想柳姑娘日后该如何安顿。”
贺紫薰见他忧心劳神的疲倦模样,心疼不已,来到他身边坐下,挽住男儿臂膀,臻轻轻靠在他上,柔声劝慰道:“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很累,我也知道你有许多责任需一己承担,但事情一股脑的堆积过来,总还要一件件的做,你不要想太多了。”
墨天痕感受着身边的热度,以及手肘处传来的丰弹绵软之感,郁郁之情缓解不少,用脸颊亲昵的蹭了蹭女捕光洁的额头,抚住她的柔荑轻声道:“谢谢你,紫薰。”
贺紫薰只觉男儿手掌冰凉,触感粘腻,赶忙端起来就着月光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道:“你受伤了?生何事?”
墨天痕尴尬的抽回手掌,道:“没什么,方才捶了地面一圈,不小心弄破了而已。”
“你这笨蛋!尚有许多事情等你去做,你就这么虐待自己吗?”贺紫薰顿时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冲他起脾气,但更多却是心疼他的伤势。
墨天痕自知佳人是出于关切才对他怒目相向,心中暖氛洋溢,情不自禁抱紧女捕的火辣娇躯,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那日刚转身,我也想你了。”
男儿气息在耳边吹响,贺紫薰顿觉耳根一阵酸痒,俏脸顿时一片绯红,但墨天痕怀抱结实温暖,让她醉心不已,难以割舍,只得任由他抱着自己。
二人在夜色下相拥良久,贺紫薰突闻耳边呼吸声变的均匀,心中惊讶的道:“该不会是睡着了吧?”轻轻摇了摇他的身子,男儿并无反应,惹的她一阵阵气苦:“难不成我要在门外过上一夜?这若被人看见也太羞耻了!”一想到明日里街坊邻居投来讥笑的目光,贺紫薰一咬牙把男儿摇醒小声道:“哎,我们回屋里睡去。”说罢领着睡眼惺忪的墨天痕进屋,把他丢在床上盖好被褥,这才上楼准备休息。
贺紫薰来到二楼,却见柳芳依正坐在临时的地铺上望着她,眼中满是艳羡。
贺紫薰被她盯的颇觉尴尬,开口道:“柳姑娘,还没休息呢?”
柳芳依却道:“贺捕头……你与墨公子是什么时候……”
贺紫薰忙解释道:“我和小墨没什么!你别误会。”却不知自己此举无异于此地无银。
柳芳依神色一黯,苦笑道:“你真有福气,不像我……”察觉贺紫薰面色尴尬,她忙道:“对不住,你收留我在这,我还与你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请你不要见怪。”
贺紫薰尴尬回应道:“哪有哪有……柳姑娘你休息吧,我也很累了,先去休息了。”说罢,绕过柳芳依所打地铺,爬上自己的床铺翻身睡去。
同处一屋的二女皆情系在楼下熟睡的少年,然而境遇却截然不同,贺紫薰虽知柳芳依或对自己无甚威胁,但总觉有些不大自在,柳芳依却是心中凄苦,墨天痕桃花不断,身边佳丽迭出,这贺捕头无论长相身材皆不逊自己,而自己却残花败柳一枚,日后又能以什么借口留在他身边?
***********************************夜去昼来,墨天痕有美人关怀劝慰,相知相伴,难得一夜好眠,柳芳依与贺紫薰各怀心思,睡的却不甚扎实,然而远在五百里外的东京邑锽中,一男一女正结伴围绕锦朝皇城——铭钰宫宫墙骑行,男子长褂白衣镶蓝,长相柔美俊逸,女子短褂负剑,明艳绮丽,正是前来面见醒世三圣的寒凝渊与晏饮霜!
朱红宫墙高耸,二人行不多时,一座宏宅渐从墙后显现,竟是依墙而建。寒凝渊见那宏宅院墙比宫墙略地一筹,门口又有成队兵卒巡逻驻守,往来频繁,再望门梁之上,“醒世公府”四个大字赫然在列,心知目的地已达,便招呼晏饮霜下马,道:“晏姑娘,这儿应该便是三圣府邸,接下来就靠你了。”心中奇道:“虽说三圣地位崇高,但毕竟已退居幕后,为何府上还有如此多的兵马守备?”
晏饮霜点头“嗯”了一声,从背后将锦绣连鞘去下握在手中,率先向三圣府大门走去。
为将官见二人携兵刃堂而皇之的前来,登时大吼一声,来往部队迅挺枪列阵,策马迂回,瞬时将二人围在当中,厉声喝问道:“来者何人?”
二人四周枪戟森然,杀意冲天,但寒凝渊常在军旅,晏饮霜亦见识过行伍,对此阵仗并无畏惧,晏饮霜锦绣出鞘,朗声坦然道:“正气坛晏饮霜携玉龙山庄二少庄主寒凝渊前来,有重要事情需面见醒世三圣,此为儒门七剑之锦绣,可证吾身份!”
话方说完,只听一顿兵甲铿锵,战阵倏然裂开,走出一道清逸绝俗的倩影,来人青衣翠,红袖粉裙,负剑配玉,文质儒雅,竟是一名秀若淡荷般的美貌女子,而两边将官皆对她躬身行礼,很是尊敬。那女子烟眉一扫二人,又扫过晏饮霜手中锦绣,开口道:“你来自正气坛?”其音清正雅丽,似古弦奏律,又似碧水凌波。
晏饮霜应道:“正是。”
那女子又问道:“你们是来寻三圣?”
晏饮霜点头道:“不错。”
那女子“咦?”了一声,星眸微转,摒退一旁军士,对二人道:“你们随我来吧。”二人旋即跟上,寒凝渊观那女子的外表娴淑恬静,姿容与晏饮霜相去不远,气质却隐透侠骨儒风,更胜晏饮霜一筹,心下奇道:“此女修为怕与段尘缘不分伯仲,儒门之中有如此修为的女子,嗯……难道是她?”
晏饮霜跟着那女子走入三圣府中,却一直盯住她背负之剑,越看越觉眼熟。
那剑似以青玉制成,通体碧翠如细长竹叶,剑尾坠珠挂串,琅佩嵯峨,剑锋线条流利畅然,短鞘(注)却以红为底,淡金作画,绘出一副冬梅迎雪,疏影横斜的绝逸之姿。
再过两堂,晏饮霜翛然道:“是疏影!您是商清璇前辈!”
那女子也不回头,淡淡一笑道:“小饮霜,多年不见,你长大了呢。”
一旁寒凝渊却是震惊万分,剑名疏影,人名清璇,若不是她,天下间哪还会有第二个人担得起儒门清剑之号?
“前辈莫不是三教剑锋之一?”
那女子终于转身,冲二人淡淡一笑道:“不错,正是斜影疏楼。”
晏饮霜兴奋笑道:“师伯你怎会在此?”她心道有此高手在此,若能一并请去助力攻打快活林,岂不更好?
商清璇微笑摇头道:“抱歉,此事机密,恕我不能透露,你们既要见醒世三圣,便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