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古今,怕也只有岳武穆王爷麾下的岳家军,能做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吧。”
立刻有人嗤笑:“得了吧!古往今来,兵如匪,匪如兵的事儿还少了?”
“无非一个穿着一身皮,一个没穿。”
“有的即便穿着那身皮,行事比土匪还下作,土匪可比有些丘八讲规矩!”一个老篾匠插嘴。
“只要不是流窜的杆子,坐地的山寨还得讲个‘道义’,不然把周遭百姓都吓跑了、逼死了,他们抢谁去?”
“年景不好时,有的山寨头子还真会开仓借粮给山下的村子,虽然利息高了点……”
“嗬!抢人家闺女媳妇的是他们,讲‘盗亦有道’的也是他们!”先前的码头汉子冷笑。
“咱们洪门自家兄弟里头,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事儿,难道就少了?”
这话像盆冷水,让众人一时哑口。
再好听的名头,再正派的旗号,人多了,也难免出几粒臭虫。
想辩驳,却发现无从辩起。
静了片刻,有人转了话头,声音压低了些:“听说前阵子杭州那边,有兄弟闹出大动静,他们既然进去了,为何不占住?”
“咋的,你还真指望他们几百号人就能占了杭州城,跟戏文里似的?”一个精悍的中年人撇撇嘴。
“乾隆和八旗兵马难道是纸糊的?”
“他们能插进去搅和一通,又囫囵个儿撤出来,已是洪武爷在天之灵保佑了!”
“唉……”问话那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脑后那条油光水滑的辫子,语气有些腻烦,“就是不知道,啥时候能把这猪尾巴给铰了,真真憋屈。”
“快啦,快啦!”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人堆后传来。
“京城里有风声,说乾隆不日就要下旨,准咱们汉家子弟,复衣冠之旧呢!”
众人回头,连忙起身,恭敬地低声道:“大哥。”
来人名叫李洪德,四十上下年纪,面容普通,穿着半旧葛布衫。
看着像个寻常小商人,但他却是天地会佛岭地区的带头大哥,也就是俗称的香主。
他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自己也寻了块石头坐了。
“大哥,”先前那读书人忍不住问,“若乾隆真准咱们复汉家衣冠,再行些仁政,收揽人心……咱们这‘清’,还反不反?”
李洪德笑了笑,那笑意却没达眼底。
“反,怎么不反?”
“乾隆就算肯改,他是能把八旗子弟那份铁杆庄稼给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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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能把这亿兆汉民供养几百万旗人的规矩给废了?”
“咱们面朝黄土背朝天,汗珠子摔八瓣,收的粮食、织的布帛,大半填了他们的粮庄银库。”
“他们吃香喝辣,咱们勉强糊口。”
“只有掀翻了这桌子,赶跑了这些骑在头上的主子,天下田土财富,才可能真正落到出力的人手里。”
“到时候,人人吃得饱饭,穿得暖衣,岂不好过现在?”
百姓的贫困,自然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