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给家具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却驱不散屋内凝滞的空气。
任羲如他承诺的那样,早早回了家。他推开门的瞬间,看到琳琳端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他换鞋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但还是如常般走进来,将钥匙放在玄关的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平静。
琳琳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里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决。她看着任羲走到沙发对面,却没有像往常那样给他倒水,也没有起身。
“任羲。”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清晰,“我们……分开吧。”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打破了所有伪装的平静。
任羲正要坐下的动作僵在半空。他缓缓直起身,看向她,那双总是显得淡漠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愕然,以及一种急速积聚的风暴前兆。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仿佛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琳琳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但想到耿洋,想到那个牵着他手的女学生,想到那些同床异梦的夜晚,她强迫自己迎视他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补上了那句最致命的话:
“我不再爱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厅里落针可闻。
任羲周身的气息骤然改变。不再是那个温和、甚至有些疏离的普通教师,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庞大的威压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沉重。
他依旧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但眼神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又像是有什么被封印了亿万年的东西,正挣脱束缚,缓缓苏醒。
他看着琳琳,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真实的模样。
琳琳被他看得遍体生寒,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无声的压迫感。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心脏狂跳,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不知道,这句决绝的分手宣言,叩响的不仅是他们关系的丧钟,更是一个沉睡巨人的苏醒之铃。
隔壁。
耿洋斜靠在窗边,指尖夹着的烟燃了半截,灰白的烟灰颤巍巍地悬着,仿佛他此刻凝神静气的状态。
当那句清晰的“我不再爱你了”穿透并不厚实的墙壁,如同淬了冰的利刃般传来时,他夹着烟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
烟灰,终于不堪重负,悄无声息地断裂,坠落。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模糊了窗外逐渐被暮色浸染的天光。
心中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事情,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就该如此”的尘埃落定感。
命运的齿轮严丝合缝地转动到了预定的位置,分毫不差。
只有一墙之隔,沉寂了太久、太久的力量,正如解冻的冰河,开始松动,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空气里无形的压力在攀升,带着古老而威严的气息,那是人王伏羲的力量在回归,是束缚被挣脱的征兆。
这一切,既像是无形命运早已写好的剧本,又完全契合了他内心深处推动事态发展的意志。
他掐灭了烟蒂,嘴角勾起一抹复杂难辨的弧度。
有期待,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个即将直面人王怒火的、愚蠢又勇敢的女人的……微妙牵念。
风暴已起,而他,正是那个站在风眼里,等待着世界即将完成使命,清算旧人类的人。
他微微侧头,视线透过墙壁,看着那边正在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切该结束了。
那声“我不再爱你了”如同最后的咒语,彻底撕碎了凡尘的伪装。
任羲——不,此刻他已不再是那个平凡的教师任羲。
他周身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厚重、古老。
客厅里温暖的夕阳光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吞噬,空间微微震颤,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狂乱舞动。
一种源自天地初开的威严,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苏醒,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充斥了狭小客厅的每一寸角落。